杨青音轻轻地应了一声,眼眸微垂,遮住了眼中的无奈。
接连两日,杨青音都一直在绣着这个肚兜,总算是在长泽满月酒那一日将它做完了。
柳元洲命奶娘给长泽穿好后,又抱来给杨青音看。
小长泽不哭不闹,只‘咿咿呀呀’的笑,杨青音亲了亲他的小脸,才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满满的不舍。
丫鬟送来柳元洲命人赶制的衣服,柳元洲本想替她换了,可杨青音却道:“让丫鬟来吧,你去招待来客便是。”
柳元洲虽然有些不愿,可杨青音的话,自然是也要听的,所以便按着她的意思出去了。
杨青音送了口气,扶着丫鬟的手,坐在铜镜前,见着自己如今的模样,倒是吓了一跳。
如今看来,‘形容枯槁’这四个字再合适她不过了。
之前剔除的头发,长了白花花的一层,倒更是吓人,脸上褶皱密布,还有黑而斑驳的斑点,她自己看着都有些吓人,而柳元洲竟还能毫不嫌弃的同自己相处这许多天,她倒是有些佩服起他来了。
小丫鬟倒像是也惧怕她这模样似得,也不看她,低头问道:“夫人,开始梳妆么?”
梳妆?呵呵,如今她这般模样,梳妆后再出去吓人么?还不如只拿着薄纱遮一遮,也不算抹了柳家的脸面。
思及此,杨青音正要说话,可一道推门声却又响了起来。
“吱呀——”
春日里的微风散进房中,杨青音一阵恍惚,只以为是柳元洲,头也不抬地道:“不是说让你去招待客人么?怎的又进来了?”
那进来之人沉默不语。
杨青音疑惑,正欲转头去看,方才身侧站着的小丫鬟却突然‘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杨青音心弦一紧,猛然回头,却见自己身后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将自己害成这般模样的云亦!
她倒未曾想过他会来,想要起身,却奈何动弹不得。
“杨青音,许久不见了。”他行至她的身侧,双眸深邃如海,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呵呵,你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我马上就要老死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夫君,孩子,你这一次终于高兴了,是么?”
云亦微愣片刻,可却没反驳什么,依着自己曾经对她的所作所为。她这般想自己,倒也是合情合理。
思及此,云亦叹息一声,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转,开始替她把脉。
杨青音本想挣扎,可是力气同他相比,却好似以卵击石,只得任由他如此。
云亦的面色难看,不禁抬眸看了眼她,开口道:“如今已然来不及了,你要同我离开。”
“什么?!”杨青音大惊,本想逃走,可云亦却单手扶住她的腰际,轻声道:“杨青音,我不信你不想活?”
“放开我!”杨青音挣扎起来,却见门口突然跳进来一个人。
他生得唇红齿白的,明眸皓齿的,倒像是个姑娘家似的。
杨青音却是大惊,“南宫姑娘,你果真是……”她抿抿唇,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打了柳元洲那一巴掌。
她该相信他才是,可却到底让他受了委屈。
流飒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道:“音姐姐,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都是这个家伙!”
他话音一落,指着眼前的云亦,急急解释,“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家伙逼我做的!若不是他,我……”
“够了。”云亦冷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地道:“若是你再说下去,你自己知道后果。”
好汉不吃眼前亏,流飒撇撇嘴,倒也没继续说,话锋一转,当即同杨青音道:“音姐姐,你同我们离开吧,可好?我们是想救你的。”
杨青音等了半晌,却也不见自己门外有人,自然是知道他们用了诡计,呵斥道:“谁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元洲呢?我婆婆还有我的孩子呢?!你们到底将他们如何了?!”
“他们只是暂时睡了,我们只是用了鲛珠让他们看了幻像,并未去做其他。音姐姐,你便再相信我们一次可好,我们当真是救你的……”
他话音未落,却听一侧的云亦冷声开口道:“若是你不同我们离开,那整个府上之人便都是杞人了,左右你也不想同他们分开,那便一起死吧。”
他说完这话,流飒倒是一惊,厉声道:“表哥!”
云亦并未理他,只冷冷地看着杨青音,似是在等她一个答案。
杨青音只觉得自己上辈子定然是没做过什么好事,否则又怎会遇到这般蛮不讲理之人。
“云亦,我这一辈子,从来不曾恨过什么任,哪怕是曾经胁迫我的李明殊,可我却恨你!若非是你,我也不用遭此折磨,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要同我的亲人分开,我的孩子还那般小,亦又如何忍心?!”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云亦,那眼中好似有刀子似得,能将他活活地割成一块一块。
云亦笑笑,“恨吧,永远别忘记我对你的坏。”
……
杨青音离开之前,给柳元洲写下一封信,那信上只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只盼夫君再等我三年,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三年后的今日,我自会再回来与你相见。’
她不知自己命运如何,所以便只得先扯了这个谎,不为其他,只盼着柳元洲能好生地活着,莫要再为了她伤神难过。
杨青音与云亦是先行离开,她二人一如从前,即便是杨青音如今能说话了,也不主动同他说一句话。
如今她已然是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即便是坐个马车也是昏昏欲睡。
云亦眼见着她有些东倒西歪,便上前将她扶住,正要去喂下一颗药丸让她好过些,可手伸到了杨青音的唇边时,却被她狠狠地咬住!
云亦闷哼一声,眉头紧锁,沉声道:“你是属狗的么?”
他虽是这么说,可却也不推开她,任由她发泄。
杨青音恨意再多,可体力有限,只开始的时候力道大些,如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杨青音松了牙关,‘呸’了一声,冷笑道:“还真是生了一副毒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