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音是被柳元洲抱出宫门的,这一路上他未曾同她再说一句话。
杨青音紧紧贴在他的胸膛,纵然心里已是翻涌如波浪,却半个字都未曾和他解释。
因为李明殊的那个赌约。
……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同他是两情相悦么?所以你只假意与我躺在一处,朕倒是想看看柳元洲在三月之内,会不会为了此事造反。”
“所以,这个秘密我要守三个月么?”
“是了,若是三月之内,他反,你们的孩子便再无活路,朕也不会放过你了。”
杨青音闭了闭眼,强忍苦水往自己嘴里咽。
到了宫门时,那已有一架鎏金镶玉的马车等在那里,高德全主动上前为二人掀开车帘,柳元洲侧头,这才开口道:“多谢高公公。”
高德全叹息一声,“这是老奴该做的。”
两人回到柳府时,已是入夜,杨青音换好了衣饰,便一直等在卧房。
她本以为柳元洲会来质问自己,便一直等在这里,可是让她失望的是,柳元洲却一直都不曾来过。
入夜,杨青音委实再忍不住,她只怕柳元洲再做出什么事来,遂只得去书房找他。
她推开门,这才见柳元洲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提着的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青音走近一看,这才见他面前的宣纸已被氤氲了大片墨迹,他垂眸看着那宣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青音抿了抿唇,上前将他手中的笔取下,放在一侧。
柳元洲好似才回过神来似的,抬眸呆呆地看着她,千言万语,都化作沉默。
杨青音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喃喃道:“我知道你心中定然是憎恶我了,你无论怎么说我,我都不会反驳,可我不希望你这般。”
柳元洲握住她的手,眸中渗出了点点晶莹,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怎会?我只是心疼娘子罢了,娘子为了我,已经受了太多委屈,我又如何能狠心说你?”
他话音一落,将她拉坐在自己的怀里,同他以额抵额,喃喃道:“从前我只以为,只要你我夫妻同心协力,便能抵挡所有,只是我终究是错了。”
他苦笑一声,“我柳元洲一心为国,呕心沥血,抵御外敌,却不知真正的敌人就在我们身边,终是我疏忽了……”
杨青音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这般说,我倒有些害怕,元洲,你万万不能轻举妄动,我们的孩子还在那人手上。”
“娘子放心,我再不会做出什么伤到你们的事了。”
杨青音回身紧紧地抱住他,此时此刻,她想同他说清事情的真相,可柳元洲知晓后,定然要放松警惕了,若不做出什么举动,李明殊定然也要怀疑,所以她如今亦是进退两难。
翌日海棠宫
自那一日云贵妃前去冷宫想要阻止李明殊后,李明殊果真开始对她有了怀疑,所以她不仅被削去了贵妃的位份,还被禁足在自己宫中。
如今偌大的海棠宫当真与冷宫无甚区别了。
曾经万千宠爱的云贵妃如今又成了那个平凡普通的灵儿。
唯一不同的是,她比从前的自己多了更多的不甘心和恨意。
宫女前来伺候她洗漱,她望着铜镜中自己那略显沧桑和憔悴的容颜,不禁开口道:“皇上多久未曾来了?”
那宫女梳头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回答,“已有一个月了。”
“呵呵,那他如今宿在何处?”
“皇上又选了许多新秀女入宫,许久没有到后宫中这许多娘娘处了,平日里只召些新人伺候。”
“原来如此。”灵儿叹息一声,抬手轻抚自己的脸,声音中不由带出了一抹淡淡的愁绪,“我早该明白,纵然是浩荡荡的君恩,落在我们身上,也是匆匆如流水,终究是我太天真了。”
小宫女垂下眼眸,细心劝道:“娘娘暂且宽心,皇上终究会想起您的。”他话音一落,从袖中拿出个锦盒来,递到了灵儿面前,“故人相赠,娘娘不妨看看。”
灵儿一顿,接过那檀木锦盒,自嘲一笑,“我竟还有什么故人么?”
“娘娘一看便知。”
她话音一落,灵儿还是将那锦盒打开了,里面却是一个模样精致的镶着海棠花的簪子,簪子下还躺着一张字条。
‘良禽择木而栖,也可保性命无忧’。
那字迹遒劲有力,风格自成一派,更是她所熟悉的。
柳元洲,原来是他,他竟还将她当做故人。
这算是一件幸事么?
灵儿叹息一声,这才开口道:“替我梳妆吧。”她抬手将发簪递给那宫女,轻声吩咐,“戴在显眼的地方。”
“是。”
……
自那一晚后,杨亲音便觉出了柳元洲的不对。他如今依旧是丞相,可却是有名无实。朝中之事一概不管不说,对她也不理会,整饮酒作乐不说,竟还流连起了烟花之地。
如今权倾朝野的柳相好似成了街头巷尾口耳相传的笑话。
杨青音知道他心里难受,所以一连几日都在忍耐,直到这一晚,柳连同她来报‘大人又去妓院了’,她才终于忍受不住。
柳元洲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几年前,让她整日暴跳如雷的那个柳元洲。
柳连见杨青音不语,这才又小心翼翼地道:“还有,大人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他今夜不回来了……”
他话音一落,杨青音猛地起身,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满怒气,眼中却有晶莹的泪水。
她只觉得那一晚在书房同她说话的柳元洲,像一个梦一样。
她原本以为他会暗暗去查这一切,原本以为他会有许多不满的举动,可她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他会如此自甘堕落。
杨青音平复心绪,半晌才开口道:“他在哪家妓院。”
“回夫人的话,是醉红楼,大人扬言要买下那里。”
杨青音到了这传闻中的醉红楼时,已然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凑上前来,仔细端详了她一番,窃窃地笑了起来,“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一品诰命夫人呐,草民们给诰命夫人请安了。”她虽俯身同她见礼,可眼中却满满的轻视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