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师于公孙不仁,曾问曰:“八卦面相皆是天机,自是妙不可言。然尽数言之,可有咎①乎?”
不仁对曰:“欲无咎,须择人。”
钺不解复问,不仁曰:“两者不可告,一曰贵之极,二曰贱无名。”
——《秋凉野史·龟策日者列传·公孙不仁》
(①咎:过失、罪过、灾祸。)
除了小德子因痛苦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在这半个时辰内再无其他的声音传来。胤之几次想推门进去,但是却怕亲眼目睹小德子的痛苦,便又退将了回来。
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像是隔了一年半载,才传到了胤之的耳中。见满头大汗的齐麻子推门出来,胤之连忙上前轻声的问道:“小德子没有大碍吧?”
齐麻子冲着胤之点了点头,神色中还夹杂着对小德子的一丝钦佩和赞许。他说道:“莫看小德子是个太监,他却比任何汉子都要坚强。这等折磨人的换脸,他可是一声不吭的坚持了下来。”
看着胤之满脸担忧的表情,齐麻子出言宽慰道:“小德子的性命没有大碍,只是我们还须等半个时辰,若是小德子的脸能撑过这半个时辰的话,那么换脸就算成功了。”
胤之点了点头,他问齐麻子道:“齐老哥,你说我让小德子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太难为他了?”
齐麻子却是摇了摇头,他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的命数里,该有的福泽总会有,该有的横祸跑不掉。这人生之中林林总总的因缘福祸,又岂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
胤之苦笑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齐麻子在宽慰自己,可是其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就像是自己的母亲,一生安分守己的避祸于冷宫,可是横祸还是不免的降到了她的头上。胤之又问道:“你我俩相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何不见你给我看过相,判过命呢?”
“老子何尝没给你看过相了?前几天不是才告诉你,你这几日有凶事在侧……”齐麻子瞪了胤之一眼,道:“怎么着?现在凶事化解了,反而来找老子后账了?”
胤之道:“我是说判命数,不是测吉凶。”
“我只能帮你看当下的凶吉,至于你的命数我不能看!”齐麻子神色陡然变了一下,他颇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就算我能看,也不能和你说!”
胤之不解道:“这是为何?莫不成齐老兄是怕我不给你卦钱么?”
齐麻子摇了摇头,沉默良久之后他才开口缓缓说道:“这和卦钱扯不上鸟的关系,老弟你要知道,买卖有买卖的规矩,劫道有劫道的讲究。像老哥这等阴阳风水先生,本来就属于泄露天机的行当,若是不严守规矩到处乱说,那可是要折阳寿的!”
“哈哈,我说齐老兄,你四下掘了那么多历国先朝的祖坟,怕是早就阳寿尽折了。”胤之大笑一声,转而问道:“你们这阴阳风水的行当,难道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齐麻子点了点了道:“那是自然!你可莫小看了我们这看相判命的行当,里面的规矩和讲究可多了去了。虽说现今世上有许多人粗懂个皮毛,就摆摊卜卦的为人算命。可是这真正的行家里手却是少之又少,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就是这安国能有我这本事的人,不出三个!”
齐麻子自是非常倨傲,但胤之却没有小看他的意思。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齐麻子的功夫他是见过的。
只听齐麻子继续说道:“我们这个行当,讲究的是一敬二不说、一畏二不看。这一敬一畏自然是指敬天地、畏鬼神,二不看则是指将往死之人不看、自作孽之人不看,至于这二不说则是指贵之极、贱无名,两者不可说。”
听闻齐麻子玄之又玄的话语,胤之倒是来了兴趣,他问道:“那齐老哥你说说,我到底是贵之极呢,还是贱无名呢?”
“卜咎不言!你就算割去老子的鸟蛋,老子除了喊疼,什么也不会说!”齐麻子瞪了胤之一眼,转而说道:“只不过你小子的当下,我倒是可以帮你判一判。”
没等胤之开口说话,齐麻子便瞥了一眼胤之的面相,接着就开始掐指算将起来。片刻之后,只见他神色颇为凝重的说道:“你今年的卦名在乾,象曰:天行,键,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是个好卦,但是……”
“好卦虽是好卦,但是爻位不正,恐怕会有波折。前几****对你说的凶事估计还有余波,你要小心防范才好。”
齐麻子又是掐指算了一遍,道:“但是你的机会也是出现在这些凶险的波折里,须得自己把握得当,才能化险为夷,化祸为福……”
“齐老哥,你这卦算的等于没算,反正我对于鬼神命数也就是信而不迷,不问也无妨。”胤之摆了摆手打断了齐麻子的话,转而说道:“齐老兄,你懂不懂仿制玉器?”
见齐麻子点了点头,胤之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帕包着的半枚黑色玉璧,对齐麻子说道:“你看看这个残玉,好不好仿制?”
齐麻子闻声接过那半枚黑色玉璧,看着这残玉上面的诡异花纹,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这他娘的,莫不成就是五帝之璧?你小子也真放心,也不怕老子把你的玉璧给抢了去。”
胤之爽快的笑了一声,道:“你我是患难之交,而且你还欠我一条命呢!我不怕齐老哥抢,就怕齐老哥抢了以后没脸去见阎王爷。”
齐麻子瞪了胤之一眼,便开始仔细的打量起那半枚残玉,良久之后,他对胤之说道:“这是墨玉玉身乃是产自秦国的富平郡,正巧我这里就有一块籽料。花纹也不难仿制,只是这流传数千年的古物,也只能仿其形而不能仿其质。”
胤之点了点头,说道:“无妨,只需仿个形就好,想来能见着真玉璧的人也不多,怕是这世上也不超过十数个。”
“当今天下,能拥有这玉璧也就无外乎安秦两国。
齐麻子闻言点了点头,转而低声说道:“只不过前几年,我在楚国往代的君王墓里面却发现了另外的一个赤色玉璧。“
胤之惊道:“那齐老哥就没有顺手牵羊,把它给拿回来?”
齐麻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老子虽然市侩重利,但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像五帝之璧的那样的东西,虽然是世之重宝,却不是老子这等凡夫俗子能拿得起的,不容易出手也就罢了,万一为这个玉璧搭上小命那可就亏大了。”
对于齐麻子的话,胤之心有戚戚,母亲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枉死的。
齐麻子继续说道:“老弟你既然这么相信老哥,老哥也不能就这么辜负你的信任。你把玉璧放我这里吧,等几天小德子康复以后,我把人和壁一同还给你。”
胤之点了点头,又接着与齐麻子聊了几句。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眼见小德子已无大碍,胤之便起身向齐麻子告辞。
临出门之前,齐麻子拿了一卷古旧的玉简递给了胤之:“这是我从那楚国墓里面发现的玉简,里面大约记载了关于五帝之璧的秘辛,老子对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兴趣,且就卖个人情送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