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城,下了车,王小丽打开手机。头顶的天,阴阴的。刚拨通程勇的电话,她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摩托,朝自己滑过来,然后停在自己身边。
“美女,请问去哪里?”
“程勇!”王小丽心头一热,她大声地叫了起来,一下子扑上前去。
这个动作大大出乎程勇的预料。程勇跨下摩托,将王小丽的背包放好,转过身,摸了一下王小丽美丽而消瘦的脸,说:“在家里受委屈了?——还有一天假也不过完,急急地催我回城,我就知道肯定有事情。”
王小丽不说话,眼圈有些泛红。
程勇开着玩笑,逗着王小丽:“美女,是回你的家还是回我的家?”
王小丽被逗笑了,她轻轻地地擂了程勇一拳:“走吧。哪里都行。”
两人的笑声中,摩托渐渐快了起来。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时节。
春天总是让人开心的,总是让人充满希望的。
在喜鹊的叫声里,邓军的儿子已经开始走路,尽管走得摇摇晃晃,但还是走得开心,走得自在。李月早就恢复了小巧玲珑的身姿,时常会带着孩子,来王小丽家做客。要是门关着,小家伙会用他那稚嫩的小手,摸摸猫眼,敲敲门把手。只要在家,王小丽和程勇就会开门迎接这位已经能够说些“妈妈爸爸”的小天使。
但这样的时间不多。王小丽还要看书,程勇还要跑摩的(他已经将存折本给小丽保管了。那里面的钱加上王小丽省吃俭用节省的,共有七八万)。
王小丽上网查了一下,必须先考助理医师,才能再考医师。所幸的是,王小丽在读中专时拿了一个大专文凭。
二月里,王小丽报了名。王小丽拼尽全力,作最后的冲刺。
这时,王小丽接到了母亲生病的消息。
这是王小丽的伯父打过来的。伯父说母亲从春节一过,就开始生病,现在更是卧床不起。
王小丽很奇怪,为什么父亲不给自己来电话。伯父告诉她,你爸爸的电话打不通。
王小丽不信,拨了几次,果然无法拨通。
父亲回不了家,妹妹要读书。除了自己,还有谁可以回去呢!
王小丽只好向医院请了假,打算回家一边看书,一边照顾母亲。
临行前,程勇破例没去跑摩的,他买了些菜和肉,邀请了邓军一家和赵龙、张伟苏玲两家。
傍晚,一轮半月斜挂天空。大家聚在程勇家,男人们喝得酩酊大醉,女人们则聊着远近的话题。
“你们知道吗?——那个李天威进监狱了。”肖珍神色严肃地说。
“太好了!——这混蛋活该!”程勇大声地嚷嚷。
“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李月也用鄙夷的口气说。
“恶有恶报。恶有恶报。”李月的儿子从一个人身边转到另一个人身边。他已经可以说些短句子了。他觉得这个句子好玩,不停地重复着。这把大家都逗笑了。
赵龙逗着邓军的儿子:“小家伙,你知道‘恶有恶报’什么意思吗?”
邓军的儿子看了看赵龙,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于是叨念着‘恶有恶报’这个句子,藏到李月的怀里去了。
“李天威”这个恶心的名字一下子复活了那些让王小丽痛苦的过去,她咬着字音,恨恨地说:“他也有今天!”
赵龙一拳头扎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盘碗碟“哐当”一声:“报应啊!”
“你的反应也太强烈了吧。”邓军浅笑着。
张伟开玩笑:“你是与李天威有深仇大恨?——这个角色应该是程勇扮演的啊!”
程勇用轻视的眼神看了张伟一眼:“张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是说‘大路不平旁人铲’吗?——赵龙这叫同仇敌忾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大家乐了。
苏玲的立场站在程勇一边:“这么恶心的李天威,难不成你还是他同盟啊?”
赵龙幸灾乐祸地说:“看吧。——连苏玲都起义了,你张伟还有什么说的呢?”
张伟看了一眼苏玲,自己笑了:“嘿嘿嘿!——是啊,程勇是苏玲的救命英雄,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大家跟着也笑了。
苏玲趁人不注意,在张伟的身上掐了一把,张伟立即杀猪般叫了起来:“哎呀哎呀!救命啦!”
这一下,大家都笑翻了。
王小丽却有些变化,她笑着笑着皱起了眉头:“怎么说程勇是苏玲的‘救命英雄呢’?”
肖珍也笑着说:“这里还有故事吗?”
不待苏玲张口,赵龙抢先发了言。
赵龙的神态像一个老师:“嗯,大家听着,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二零零x年的一天。这一天,程勇坐在公交车上,遇见歹徒欺负苏玲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程勇怒火冲天,大喊一声‘我来也!——’他飞一脚,狠狠地踢在歹徒的屁股上。。。。”
赵龙的“评书”般的讲述,让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中,王小丽看了一眼浅笑中显出平静的程勇,心里生出更深的爱意。
邓军的儿子似乎不明白:“妈妈,他们笑什么呀?他们笑什么呀?”
李月摸着儿子的脑袋告诉他:“程勇叔叔是个英雄。”
邓军的儿子第一次听到“英雄”这个词,感到新鲜:“英雄是什么呀?”
李月:“英雄就是好人。”
赵龙插嘴:“英雄就是敢打坏人的人。”
邓军的儿子似乎听明白了一点,嚷嚷道:“我也要当英雄!”
邓军鼓励道:“好,长大了当英雄。”
儿子嚷道:“不嘛,我现在就要当英雄!”
这话可把大家逗乐了。
这时,肖珍又给大家爆了一条:“听说那调到市里的李强也正接受调查呢。”
“好啊。这消息听起来舒服!”程勇用筷子敲打着碗。
“好,真是好消息!”赵龙也附和着说。不待他挥拳头,邓军就给他敲响了警钟:
“别敲桌子啊!别敲桌子啊!”
邓军的神态,让满桌人都笑了。只有儿子不明白:
“爸爸,他干啥敲桌子啊!”
大家又笑了,邓军不好回答,就说:“叔叔坏!他就要敲!”
赵龙倒像是很认真地争辩:“怎么是我坏呀?——是李强坏嘛!对不对?”
又是一阵笑声。
最后,邓军带头举起了杯子:“来,大家举杯。”
“举杯!”
“祝小丽明天一路顺风!”
“祝小丽一路顺风!”
干了杯,吃了饭,大家互相说了些告别的话,尽兴而归。
夜里,洗漱完毕,程勇和王小丽躺在床上,两人都默不作声。
王小丽想起晚餐时话题,说:“没听你说过救过苏玲的事呢。”
程勇抚摸着王小丽的头,把那次公交车上苏玲遇到流氓的事简单聊了一下。
王小丽:“你过去怎么不说?”
程勇:“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陷入甜蜜的静默中。
窗外,香樟树在柔风中轻轻地摇曳。月色弥漫成苍茫的一片。
王小丽又破沉默:“明天我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勇将头贴在王小丽头上:“没有。就是想你不走。但你又不能不走。”
王小丽:“你懂就好。考试完了,我会回来的。”
程勇嘴里“嗯”了一声。好半天,没有再说话。
王小丽摸了摸程勇的脸:“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程勇:“没想什么。就是有点难受。”
王小丽:“不要这样,我这不就是回去一个月吗?”
程勇:“嗯。——这一个月,好漫长啊!”
王小丽:“我可以给你发短信啊!”
程勇:“我知道。这能代替你吗?”
王小丽亲了程勇一口:“傻瓜,怎么不能?——你还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也可以给你打电话呀!”
程勇:“我都知道。”
王小丽:“那你还放不开?”
程勇:“我是想......。”
王小丽:“你想什么?”
程勇:“我是想,我们要是天天在一起该多好啊!”
第二天,程勇将王小丽送到了车站。
王小丽走后,程勇继续保持每天下了班跑车的惯例。一则,可以攒钱,一则可以让自己没有空余时间想王小丽。他不想让自己守着空房胡思乱想。虽然王小丽还时不时会给自己发短信。时不时自己也给王小丽打打电话。但对程勇来说,总有点不能适应。
从王小丽的消息中,程勇知道了王小丽母亲得了重感冒。加之过去的胃炎。好在王小丽回去很快将母亲送去了县医院。不多久,就康复出院了。
王小丽的考试时间终于临近。
程勇甚至盼着这个时间早点过去。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马上见到心爱的小丽了。
小丽告诉他,考试的时候是要关手机的,让他到时别着急。
开始考试了。程勇的心不知为什么怦怦直跳。
“见鬼,自己又没参加考试,有什么好急的?”程勇在心里骂着自己。不过,他又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为王小丽的考试着急,这也合情合理呀。
考试的前几天,一切顺利。程勇总会在接近中午或下午晚些时候收到王小丽的短信或接到她的电话。内容无非是“很顺利”,或者“刚考完,题不难”之类的话,再不就是“好简单啊”之类的语调。
但考试的最后一天,却出了问题。
程勇在相应的时间没有收到王小丽的短信。程勇给她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接连几天,程勇发疯似的,不断地一次次地拨打王小丽的电话。
电话里依然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号码无应答。”
程勇煎熬了几天,感觉像是熬过了几年。终于,王小丽的电话打了过来。
程勇心里一阵狂喜。
手机一接通,却大感意外:“你不是小丽?”
这的确是一个陌生女孩儿的声音:“小丽是我姐姐。她昏迷了——她病倒了!”
晴天霹雳!
程勇迫不及待地问:“什么病?”
“医生说,是尿毒症。”电话的那头,传来嘤嘤的低泣声。
程勇一时血往上涌,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