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有过一段无论如何都想忘记的过去?
你成功的忘记了吗?
十三层的故事结束了,幻象消,三人立于楼层里,一时间相顾无言。作为一路聆听故事的三人,亲耳见证了一个人的彻底沦落,然而,催化这个人堕落的最初,是因为一个良好的向往。
张礼辰不由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谁的错?”
惜年想,相比较谁的错,为什么要容易回答一些。叁的一切行径,故事里都有迹可循,他因为哪些事情做出了那样错误的选择,以至于一错再错,再难回头。可谁的错,这是问题无法回答。如同张礼辰想不明白的一样,最开始的叁,不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他或许是个小恶的人,可绝不是一个大恶的人。
有人或许会问,小恶不是恶吗?可纵观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人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一生从没有做过半点恶事?小恶不等于罪大恶极,至少一开始的叁不是。但十三层故事里的叁,已经是个彻头彻尾丢掉良知的人。
小镇的千百性命,山寨里的百十性命,全因为他死了。他借用山寨狂热的想要变强的心理,杀掉了那么多的人。这件事情,看起来,好像是寨主的错,但实际,从叁献出食尸红花种子起,镇子和山寨里的人,已经死了,包括山寨主。
谁能想到,一个来自二水村的普通人,居然能够毁掉一个镇子,甚至于灭掉一伙有修为的山匪?
如果不论是非,惜年必须承认,叁是个了不起的人。
那么,一个如此了不起的人,得了可以抵抗世人的力量以后,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楼层里的三人,忽然觉得,叁的故事,将会走向更加疯狂而不可估量的程度。
“云师姑,君师叔,我们快点下去吧?”张礼辰说。
张礼辰的着急,其实毫无必要,因为叁的故事,是一个已成定局的故事,不管他们急切或者不急切,都已经不会发生更改。
可是,君莫违和惜年的心,和张礼辰一样的着急。这就好比在读一本精彩的小说,或者追一出精彩的电视剧一样,过程或者结局不会改变,但读故事的人和看电视剧的观众,心中万分着急,恨不能夜不寐的看到结局。
三人迅速转过屏风,往十四层去。楼梯走到一半,他们忽然一脚踩空,直接落了下去。张礼辰吓的哇哇大叫,虚空中,不停的喊着云师姑和君师叔。
变故一发生时,君莫违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不过他的迅速只够关心一个人,所以三人脚下踩空的瞬间,君莫违第一时间抓住了惜年。
“棠舟,不管礼辰吗?”虚空里的惨叫,多少令惜年有些尴尬,她和君莫违好好的凑在一起,可怜张礼辰一个人。
“阿年,没事的,十八冥楼走到现在,一直没出现什么危险,一看这位张家先人,就是一个顾及后嗣的人,礼辰姓张,一定得张家先人保佑。”君莫违说。
“……”对于君莫违的安慰,惜年直接无语。
很快,听到比君莫违和惜年落的更快的张礼辰惨叫了一声:“诶唷——”
张礼辰直接落地,落的不是什么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片草长莺飞,不过就算如此,屁股也是一阵巨疼。
有了张礼辰这一声惨叫,君莫违迅速做出判断,所以君莫违和惜年的落地,就显得很是赏心悦目了。看在跌坐在地上的张礼辰的眼里,简直是一副神仙眷侣下凡图。
“没事吧,礼辰?”一落到地上,惜年就撇开君莫违,去问张礼辰是否有事。其实惜年是知道张礼辰没事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云师姑。”张礼辰揉了揉屁股,回答了惜年,“这里是哪里?怎么楼梯突然就断了?”
“楼梯为什么会断我不知道,至于这里嘛,应该是第十四层。”惜年说。
“十四层?张家的这位先祖好奇怪,我们走楼梯,也能走到十四层,为什么要改成这样的方式?”张礼辰说。
“可能是怕我们走楼梯走的无聊吧。”惜年回答。
“……”张礼辰看着惜年,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君莫违忍不住,笑了笑。
“阿年,不管张家先祖是不是怕我们无聊,楼层的变化,可能是一种提示。”
“什么提示,君师叔?”
“还记得上一次奇怪的现象发生在哪一层吗?”
“四层,五层?”张礼辰回答。
“对,所以,这一层,可能也会有些不同,总之,大家留心点。”君莫违说。
“好的,君师叔。”相比较惜年不靠谱的回答,还是君莫违的说法,让张礼辰觉得有道理些。
总之,不管楼层为什么会消失,是不是张家先祖的某种提示,他们想要知道这一层有什么,怎么过,只能走一走。
三人坠落的地方,是个郊外,但不是荒郊野外,离他们不远处,有一条路,看宽度,应该不是官道。看来,沿着这条路走,应该能找到村子或者镇子。
三人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往一边去,他们没有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个茶铺。一条路上,如果能有一个茶铺,说明这条路,不是一条偏僻的路,每日来往的行人不少,茶铺才能运转下去。
惜年正要问一问君莫违,要不要去茶铺里坐一坐时,茶铺里的人,却先行一步和他们打了招呼。
“三位客官,可要喝一碗茶,歇歇脚?”
这一句问候,让君莫违、惜年和张礼辰迅速提神,因为他们认为,和他们打招呼的茶铺掌柜,是十四层的驻守者。
“请进吧,三位,我是这一层的驻守者,乱。”
驻守者的客气,惜年三人不会拒绝,他们走进茶铺,随便选了一张桌子坐下。这个茶铺不大,总共只摆了四张桌子,茶铺里没有其他客人在,看来今天,路过的行人不多。
“乱掌柜,今日生意平常啊。”惜年对送上一壶茶的乱说。
“这条路,是通往深山的路,一年之中,也就小暑时节,人最多些,其余时候,人都不算多。”乱说。
“既然人不多,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摆个茶铺子?”
乱笑了笑:“这铺子是我爷爷摆的,已经摆了快有一百年了。”
“这么久?”张礼辰很惊讶。
“嗯,我家摆茶铺,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方便来来往往的人,因为靠山而居的几个村子,离山都挺远的,有时候进山晚,有时候出山晚,或者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总是需要有个地方落落脚。”
这就是人世间,不乏罪恶滔天的人,也不乏淳朴善良不图回报的人。
“闲话就不说了,我有个故事,想请三位听一听,三位听完后,就可以往前去了。”
“前?”君莫违立刻抓住这个特别的字眼,之前每个说故事的驻守者,说的都是,听完故事往下一层去,只有乱,说了一个前字。
乱只笑,没有搭君莫违的话。
惜年便问了一句:“前面有什么?”
“前面是深山。”乱说。
乱的故事,是关于一个过路人的故事,至于这个过路人叫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因为在他看来,这个过路人,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正如乱一开始说过的,这个茶铺,招待的都是往深山去的人,或者从深山出来的人,可往返深山的人,不全是附近的村民。
深山,是一个更适合猛兽生存的地方,而山越是深,越是被野兽喜欢。村民出入深山,为的是猎到一头野兽,如果幸运的话,猎到一头个头偏大的野兽,那么,有半年的时间,家中都不必为生计太过忧愁。
另一些出入深山的人,也是为了猎得野兽,不过,他们想要猎到的,不是普通的可以用来吃的野兽,而是更强大的,居住在深山深处的野兽。
这两种人,都需要走这一条路,都会在茶铺里歇脚喝茶。
有一天,茶铺异乎寻常的热闹,临近中午的时候,四张桌子,坐的满满的。所谓的满,不是说,四张桌子十六张凳子上全坐了人,而是说,四张桌子被不同的人占了。两张桌子各坐了四人,一张坐了二人,还有一张坐了一人。
作为茶铺的主人,乱还是很高兴的,人多,说明这一天的生意必然不差,能多挣点钱,总是好的。乱做了很多年的茶铺营生,自问在看人上,有些门道。今日的四桌,来的是两拨人,两张挤满人的桌子,坐的不全是认识的人,他们之所以坐在一起,是因为另外两桌的人不想有人挤过去。满桌的人,是普通村民,而未满桌的人,是不知哪里来的修者。
乱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天气却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突变,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乱很清楚,这代表要下雨了。靠山的地方,雨总是略微多些,所以乱的茶铺,生意总还过的去。
婆娑的雨,不管普通人或者修行者,总是不能随便去淋的,茶铺里的客人,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一时间没有人要走。
这是,又有新的客人来了。
来的是个不高的中年人,头发有些灰白,这种白,看起来不是因为年纪而形成的白,倒像是从小就有的白,也被人俗称为少年白。来人乘撑着一把伞,勉强遮住了一方天地,但显然不能继续下去,所以他走进了茶铺。
乱是个殷勤的茶铺摊主,一看来人快淋到雨,赶紧迎上去,接了湿哒哒的雨伞,请客人进茶铺躲雨。
此时,茶铺里只有两张桌子得空,一张空两人,一张空三人,正常情况下,人都是会将人请到空位更多的桌子前,乱也是一样。
乱客气的和独坐一桌的客人行礼,又替这位后来的客人,问了一句能否拼个桌子?所谓的问,只不过是个礼貌用语,乱一边问着,一边已经请后来的客人坐下。
谁知,后来的客人没有坐下,乱却被坐着的客人挥出了茶棚,好不狼狈。乱着急爬起来,顾不得身上一生湿,赶紧跑进来,和独坐一桌的客人道歉。乱是个聪明人,来人只一手就将他挥了出去,说明是个厉害的修者,这样的人,乱惹不起,茶棚惹不起。
独坐的客人没有过度计较,只说一个滚字,这个字,是说给乱听的,或者是新客听的,没人知道。
乱又和新客人道歉,无非是说,因为他的疏忽,让新客人受惊了,请他再等等。至此,这位新客人,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乱又去了只坐了两人的桌子,这一回他连口都没开,就被其中一个,挥出了茶棚,又是一身湿。这一回,乱起的有些慢,一连两回摔进雨里,身上的湿衣服没有换下来,乱哪里受得了。他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又是一番道歉,然而,道歉说到一半,刚才出手的人已经不耐烦,大约又想动手。
这一回,被摔出去的人,变成了这一桌的两个坐着的客人,他们不仅被摔出去了,还直接死在了雨中,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烂肉。残酷的一幕,吓坏了整个茶铺里的人,一开始独坐一桌的客人受的惊吓最大,他竟然不顾大雨,直接跑出了茶棚,而另外八个普通人,尽管害怕,却不敢走出去,他们从桌上走开,躲在茶棚的角落里,缩在一起。
满满当当的四桌人,忽然全空了。
不说话的客人,坐了下来,敲了敲桌面,示意乱,上一壶茶。
乱很害怕,所以听话的上了一壶茶,然后,和其余八个村民一起缩在角落里。
山里的雨,就是孩子脸上的眼泪,来的骤然,去的飞快。雨一停,八个村民就飞速的跑了,茶棚里,只剩下坐着喝茶的客人,还有吓的抖个不停的乱。
乱的故事,到这里,已近结尾。
“后来呢?”张礼辰问。
“后来?你是问那个不说话的客人吗?”
“对。”
“他走了,往深山里走了。”
君莫违、惜年和张礼辰也准备站起来,往深山里去。出茶棚前,惜年转身,问乱:“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层的驻守者?”
“那位客人走的时候,我吓的一直躲在茶棚后面不敢出来,后来的很多年里,我一直在等他,可他一直没有从山里出来。”
“为什么等他?”张礼辰觉得很奇怪。
“我一直记得自己为什么害怕,因为那两个被他杀死的人,死的真的很惨。可是,我后来明白,他是因为不想那两个人将我抽出茶棚,才杀死了他们,那么,我是不是欠他一句谢谢?”乱说。
惜年不知道乱是不是欠那个不说话的客人一句谢谢,因为她不知道,不说话的客人,是为了什么杀死了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