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徒儿出来了。”
“嗯,为师知道。”
“那,徒儿下山去了?”
“嗯。”
“会有人拦吗?”
若非山主定力好,他极有可能吐出第二口血。山主有令,云雾山谁敢说拦?但,惜年的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山主,他的徒弟,被人拦一拦,似乎也不错。
水之门忽然被打开,有一东西疾驰而来,惜年抬手一接,是一枚冰凉的令牌。她尚未抬头,门已关上。
“山主令,见令即见吾。”
“徒儿谢师傅。”惜年得了这块山主令,心里算是踏实了,空有一句话,惜年是怕山上的那些人不信,可有山主令在手,要怎么说全看她自己的意思。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山主说。
“徒儿,你得了我的令,自然是可以下山的,但云雾山有云雾山的规矩,你拿山主令下山,山上的众弟子怕是不服气,你说呢?”
管他们服气不服气呢!惜年很想这么说。“那师傅的意思是?”
“过两天是云雾山三年一度的擂台赛,徒儿不防去试试,若能一鸣惊人,为师脸上也有光。”
“师傅,那万一徒儿输了呢?”
“输了啊……”但闻山主阴笑一声,“那就下来换个山洞继续待着。”
惜年捏紧了山主令,很想将令牌甩到山主脸上,怎么一山之主,德高望重之辈,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云雾山上的弟子,想要下山历练,都是通过擂台赛的考验,徒儿,你作为吾的徒弟,如果太多例外,对你未必是好事。”
山主的做派是不大令人高兴,但山主的话,确实有道理的很。惜年不是真的年轻姑娘,她经过世事,知道人情,此番重返山上,要面对什么样的眼色,本就难说。她若是丢出一块山主令,搞不好会引发不满,毕竟,她在拜师前,是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如今出去,有多少能力没人知道,所以,如山主说的,走正常的途径下山,对她有益无害。
“师傅要徒儿参加擂台,那为何还要给山主令?”
“不要?那还回来吧。”
“……”惜年直接将山主令扔进了储物戒指。
“呵呵……”水门后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惜年其实看不懂自家师傅,也不知道捉弄徒弟有什么乐趣可言。
“师傅,徒儿感谢师傅多年来的教导,就此拜别。”
云沧海自嘲一笑,被他关在山底二十五年,不闻也不问,徒弟没有恨到想要杀了师傅,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没想到他收的这个徒弟心性竟然如此坚定,既没疯癫,还能和他道谢,倒是出乎意料的很。
“行了,去吧。”
惜年行完礼,便大步走了出去,她毫无不舍,这个地方,她真的待的够够的。至于便宜师傅,当初她就不该自以为是的想着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结果,便宜没沾到半分,反倒被他关在山底二十五年,过了猪狗不如的二十五年。走过圆形广场时,惜年拾起当初进来时留在那里的包裹,君岚为她打包的包裹。
惜年走后不久,那扇被惜年毁去的石门恢复如初,一同恢复的,还有山洞里的墙壁,惜年花了二十五年写下的痕迹,统统消失了。山主淡淡一笑,惜年比他预料的早出来几年。本来,山主以为自己能先出关,想着届时如果徒弟还不能出来,就帮徒弟一把,没想到徒弟先出来,还顺带毁了他好些年的修为。可怜他,只能在寂静谷里多待几年,他继续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惜年出谷后,没有拜会任何人,她自去排楼中洗漱了一番,这一番洗漱,洗了整整半日。上一辈子她怀孕时,妈妈让她做足了整整两月的月子,养到大半月的时候,她难受的不行,只想偷偷洗个澡。谁曾想,一入婆娑,她居然整整二十五年没有洗漱。
洗过澡,她最想要换上的衣服,是那件当初带上云雾山的唯一一件新衣服。却不想妇人是比着当年她的身量做的,她哪里还能穿得下?二十五年的岁月,足够她褪去少女的模样,长成真正的大人。拔高的身体,再也没可能穿下妇人裁剪的新衣。
真是可惜。
山主为她准备的许多衣服,用料和精细度都要比妇人的好太多。可惜年最想穿上这件衣服。不过穿不上也无法,随意挑了一件山主准备的衣服,二十五年的时间里,她一共只换过一次衣服,所以剩十九件新衣,好好的放在储物戒指里。
储物戒指里还剩下不少干粮,这些惜年当然不可能再去吃,一股脑的全取出来丢到屋外,放水的罐子也全部取出,取了一个罐子重新换上清水放回储物戒指里,毕竟储物戒指里的是陈年的水,不知道长没长虫。不能挑拣的时候忍着,能挑拣还是要挑一挑的。只留一缸,是觉得以后不会那么长时间遇不到加水的地方,便不要放许多罐子占储物空间的地方。
山主的品味,就看他那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色道袍便知道。穿上山主备的新衣,惜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二十件衣服好好的装在包裹里,惜年从来没有打开仔细看过。当初不过借着微光瞟了瞟颜色,以为是些素净的彩色,没想到全是些艳丽的颜色。十几年的时候,她是换过一次衣服,可在昏暗的山洞里,哪里会去仔细看衣服的额颜色。二十五年前,这些衣服惜年大概还能穿穿,如今她真的穿的尴尬,偏偏一时找不到可以替换的衣服。
做完该做的事,惜年准备出门转转。二十五年的时光,云雾山不会没有变化,那些熟悉的人,是否还在山上,是她想要最先去确认的事情。
刚出排楼门,见天字长老立于门外。
“见过寒江长老。”
“见过青青师姐。”
“寒江长老客气。”
“我得山主令,知青青师姐要下山,不知师姐打算何时启程?”
“寒江长老既然得了山主令,难道不知道山主要我参加擂台赛吗?”
“山主确实说师姐可能参加云雾山的新弟子擂台赛,不过山主也说,参不参加全凭师姐自己的意愿,我等不可勉强。”
“那寒江长老觉得,我是参加好呢,还是不参加好呢?”
“这……”
“寒江长老,青青希望你能直言。”
“师姐,我认为新弟子擂台赛,师姐是参加的好。”
“哦?为什么?”
“师姐入山不久,便得山主眷顾,下寂静谷跟随山主修行二十五年,我想,山上的弟子,一定都很想见识师姐的风姿。而且,师姐怕是不知道,当初您被选入谷底不久,山上许多弟子多有效仿,也盼着能闯到谷底拜山主为师,然,未果。这种未果,经过二十五年的酝酿,随着师姐的回来,想必会突然爆发,所以,寒江希望师姐能参加新弟子擂台赛,碾压众同辈弟子,如此,方能平息未果引发的不甘。”这番话,云寒江在来排楼前就已想好了,拜山主为师这种事情,别说新弟子嫉恨,连他们三个长老,也都心有不甘,整个云雾山上的弟子,都很想知道,惜年的资质有多好,才能让山主破例收为徒弟。
云寒江和整个云雾山里弟子的不甘,惜年已经刚从他的话里听懂了,但她真的觉得异常的好笑,因为这些人若是知道她是如何渡过二十五年的,怕是再不会心有嫉恨了。
也罢,她不喜欢招人嫉恨,如果参加擂台赛,真的能平息诸多不满的话,她不介意去玩一玩。况且,二十五年的非人生活,她的修为到底如何,她自己也挺想知道的。
“寒江长老说的是,既如此,我便去吧。”
“新弟子擂台赛,将在明日早晨二时开始,为期三天,原参赛弟子九人,如今算上师姐,刚好十人。”
“十人?这么少?”
“师姐有所不知,以前一年一收弟子的规矩被山主改了,如今云雾山收人,十年一次,师姐出谷出的巧,这不,前不久云雾山派出弟子去三十八村收人,过两日就该回来了。”
“怎么突然就改了规则?”
“盖因为有异能的孩子越来越少,能通过道阶考核的更是少上又少,改规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新收进来的弟子都还成器,否则云雾山的将来堪忧啊。”云寒江长叹一口气。
惜年倒真的不知道,天赋异能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擂台赛在哪里举行?”
“就在明堂殿前的广场上,明日师姐只管来。”
“规则如何?”
“所谓的擂台赛,就是考核一下弟子的修行,所以没什么特别的规则。明日参赛的十人,先抓阄决定登擂台的次序,被抽中一号二号者,先登擂台比试,输的人失去继续比赛的资格,赢的人迎战三号。”
“所以,赢的人,除非输,要一直在台山?”
“没错。”
惜年忍不住想,那抽中十号的人该有多幸运,只要参加一次比斗,而且挑战的对象,尽管是此前的优胜者,可毕竟已经参加了一场或者几场的比拼,体力肯定不支,这个擂台赛制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师姐可是觉得先上场的人吃亏许多?”
惜年点头。
“新弟子擂台赛的规则,是云雾山初代山主制定的,那位说过,修为强悍者,便是轮战一百轮,也不会输。”
真是霸气,但,一百轮不输,他的修为需要比其余人高出多少才行?
“多谢寒江长老告知,明日青青会准时参加。”
“那寒江先告退。”
“寒江长老留步,青青有一问题。”
“师姐请问。”
“山风可还在云雾山上吗?”
“师姐以后还是莫要提及此人为好,云山风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被云雾山除名,师姐以后遇上,也请不必当她是同门子弟。”
“除名?为什么?”
“十八年前,云山风未得云雾山令,私自下山,违背了云雾山的禁令,所以被除名。”
惜年无权质问更多,君岚被除名,想必长老们是知会过山主的,山主又是知道君岚真正出处的人,更不可能否决除名。
“我知道了。”
“那师姐先休息一日,寒江告辞。”
惜年长叹一声,原来故友十八年前就已离开云雾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