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看着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复习越来越紧张，庭北却发现虞殊有点不太对劲。
她话明显少了很多，按理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冲刺阶段就是要静下心来，多思考多看看题目，但是虞殊最近几天的复习进度好像也没有加快，只是常常陷入沉默。
---
庭北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好几个晚上两人一起散步，庭北问她最近情绪怎么有点低落的样子，她也是左右躲闪含糊其辞，三番五次终于忍无可忍，一天下午两人在天台背政治，虞殊第N次思想不在服务区的时候，庭北看着她心不在焉的背影，无奈去了趟甜品站。
直到庭北拎着一袋泡芙出现在眼前，虞殊惊讶，庭北向来三餐规律健康，其他时间段零食一概不碰，泡芙总是自己嘴馋会在饭前买来吃。
“你今天怎么……”虞殊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庭北打断。
“先吃一个再说话，给——”庭北边说边拿着一颗喂到虞殊嘴边。
虞殊反应不过来，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地张开嘴巴
“你去食堂怎么不喊我一起？”她吐字不清地咕哝
“合着我走了那么久你都没发现？”庭北佯装生气地向她控诉
好像是有点理亏，虞殊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向天台外不再说话
---
这熟悉又陌生的沉默……庭北酝酿得差不多，打算开门见山
“你最近不太对劲，是压力太大了吗？”
虞殊愣着回过头，“我没有……”
“那是出什么事了？你整天心不在焉的，知道的人以为你在背政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不开，咱两出来也有半小时了吧，我都去了趟中食堂回来了，你看看你的书动了几页？”
虞殊心虚地低头看了眼页码，得，刚刚189，现在191。
结果到嘴上却依然糊弄，“这部分太难背了，我就多看几遍加深加深印象好理解着记忆……”
为了以假乱真，她甚至随便挑了一段念出来，“你看这什么，八个明确……又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又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这些哪是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我可不得多看看多想想，不然转眼就忘没多久又得翻出来背，返工多累……”
庭北一脸“我就看你继续编”的表情，再受不了她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虞殊，眼看距离考试也就两个月了，你最近的状态真的很迷，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看的清清楚楚，我不知道你是自己有感觉还是真的无意识，但是我很担心你，你这样继续下去真的不行。”
看她安静了下来，虽然有点呆但总算不再扯谎，喘了口气，庭北继续说
“如果你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不可以讲给我听，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你不要总是这样对我顾左右而言他，很不真诚……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敷衍我。”
---
虞殊本来还看着庭北的眼睛，慢慢地像是被说中了有点难堪，她偏过头，视线全放在不远处的绿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庭北也不催，耐心等她整理心情
空气静默了一分钟，她的回答才姗姗来迟
“庭北，我最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可能是有点迷茫，对未来……”
“迷茫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很多重可能，好像做什么都可以，又好像做什么都不行。”
“但是你现在不是在备考吗，首要目标就是要好好努力认真复习当硕士啊。”
“可这只是我喜欢的那些未来里其中一个选择，不是我唯一想走的路。”
“所以你的喜欢就是在做当下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不在焉停滞不前？”
“我不是……”
“你不觉得你对自己的喜欢一点都不负责任吗？”
---
“庭北。”虞殊突然提高了音量，庭北不解的看着她
“这不是我唯一想走的路，所以我在想走自己最喜欢的路。”
“我没有停滞不前，也不是不负责任，只是在思考取舍。”
庭北觉得更疑惑了
“可是当你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不是就代表你已经思考好了吗？剩下的时间，不就是只想着怎么加油鼓劲一心为之奋斗的时间吗？如果你明明已经做出了取舍，还在思考得失是否平衡，那是没有意义的。”
待她慷慨陈词完，虞殊看向她，目光终于不再躲闪
“可是庭北，人是会变的。”
---
相熟以来，哪怕只是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庭北倍觉震惊的眼神，虞殊都不太能承受
震惊意味着对一个人看法的改变，改变意味着对其特定的方面重新认识，虞殊不知道一直以来庭北是怎么看自己的，但她其实很怕，她并不是善变的人，对于任何东西的改变她都会很敏感甚至慌张，只是有些事情，她自己都说不清也没办法控制。
若是不足为奇的零零碎碎也就罢了，可若是性向这种弥足轻重的事情发生改变，虞殊自己也觉得一时难以置信。
“你要不就继续背吧，我先回去了。”
再被她这么看着，虞殊觉得自己可能会哭。
离开的时候如芒在背，挪动脚步的每一下都很艰难，行至天台到楼梯的拐角处，庭北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你说的变，是什么变？”
虞殊转身，庭北正在整理书本
“如果是六颗泡芙吃不完的改变，那我不同意。”
她整理好便向她走来，拎着剩下的五颗泡芙
“太甜了，我一个人吃不下。”
“如果是你不再喜欢吃，那我就随你，反正我本来也不是特别喜欢。”
话毕，她刚好走到虞殊面前，无视她一脸似是而非的表情，拉着她就走。
“总之，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一起改变。”
“直到你找到自己内心真正的目标，不再迷茫的那一天。”
虞殊就这么一知半解地被庭北顺回了宿舍，她们还约了周末去江边吹风，散散心，等坐在椅子上，虞殊才后知后觉今天的泡芙格外甜。
---
庭北不知道虞殊把自己的话听懂了多少，但是一路上感觉到她身上的活力好像一点一点回流重聚，庭北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开心。
她的反常是从自己彻底跟傅斐然两清的那天开始的，也是那天，庭北发现了虞殊的笔记本里，那心事重重简单到甚至痴傻的一页。
刚看见的时候庭北着实震惊，虞殊的字她绝不会认错，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她也不会看错。秋天的早晨日光温和，窗外的树枝随风摆动，鼻腔里若隐若无萦绕着桂花香的味道，有关虞殊的点点滴滴在那一瞬间席卷庭北的脑海，很快就平息了她的无所适从。
那个傻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露了马脚，自己竟然被她一贯直来直去的性格骗过，那么多想来不必的冲动，庭北一直都以为是友情诚可贵，却没想到是爱情价更高。
---
一出教室听到傅斐然对她说毕业就各奔东西，庭北当时就有些生气，不是生气这关他屁事，而是她心里第一反应就在反驳，她们才不会各奔东西。
反驳完庭北又有点不自信，她跟虞殊近三年都是普通同学，去年冬天因为她化妆的技术两个人才多了些交集，到现在两个人虽然关系好可是还不到一年，毕了业可是几十年啊，那个时候她们还会在一起谈天说地，每天一起学习一起回宿舍，中午一起吃饭，还会晚上有空一起去操场转圈，平日里不落的看每部期待的电影吗？
有关虞殊的一切，庭北不想不知道，一想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
她仗着皮肤好从来懒得用那些瓶瓶罐罐，化妆更是什么都不懂，眉笔能当铅笔画图勾边使，以后面试或者开会的时候，她要找谁帮忙呢？
平常有什么通知，她会热心的来跟自己提醒，关于自己的事情却是一点心不操，全靠庭北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给她，出门钥匙带了没？水杯？耳机？便利贴？
教室里她看书总会看着看着就睡着，每次醒来的时候刚才看到哪根本找不着，庭北后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看她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的不对劲就扫一眼页码记下，等她醒来再告诉她。
她经常对别人说谢谢，结果特别不喜欢自己对她说谢谢，庭北曾经在她刚睡醒的时候打趣她做人不可以这么双标，不料她没头没尾地开了腔，嘴里含糊不清庭北只听到两句：欠着别人不行，欠着庭北可以；别人那是礼貌，庭北不用客气。
看着挺端庄一人，来劲儿的时候却像个傻子。
各奔东西？她们早就千丝万缕，很多习惯缠在一起谁都撇不干净。庭北冒出的不自信，反倒越想越自信。
各奔东西是不可能的。
虞殊是个固执而浪漫的人，心大胆大有什么想法碰上机会就可劲儿折腾，又沾点儿孩子气的天真，仿佛永远无穷无尽的生命力，顽强，也太容易受伤。
庭北舍不得。
舍不得她失落，难受，走弯路，挫败，迷茫，煎熬，委屈，一切一切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虞殊身上，庭北都不愿意。
她想让她一直这么简单快乐。
---
这份心意，她若是愿意挑明，庭北全盘皆收。
她若是不愿，庭北也不着急，无所谓陪她一起等，直到她彻底想清楚，不急拨云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