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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耗时，去程虞殊顾着心急没觉得累，回程瞌睡打个不停，迷迷瞪瞪一路，日落时分终于到了家。
初一到现在整整四天，爸妈多有担心，如今见她平安归来却是一身疲惫，也不舍得再多问，进门问候两句便让她回屋睡觉，有什么话一觉醒来再说。
南城的饮食不比学校的饭合胃口，更何况医院食堂本身偏病号餐，虞殊这两天吃的实在勉强，但此刻困字更上头，她饱饱一觉醒来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是被饿醒的。
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摸到厨房，一股熟悉的味道顺着空气盈满虞殊整个鼻腔，是奶奶在蒸喷香松软的白面馒头。
“好香啊奶奶！”食欲在翻腾，她顿时欢脱起来。
奶奶一边忙手里一边看着她鸡窝一样的脑袋，“我们小殊醒来啦，快去洗脸刷牙，收拾干净了出来吃早饭，去外面这几天肯定没家里吃得好。”
“嗯！”虞殊话音刚落就蹬蹬去了卫生间。
饭桌上，一家七口俱全，虞殊还没吃几口，被爸爸问起去南城的事儿。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虞怀宽就是想起来提一句。
饭桌上几个简单却入味的小菜，都是她惯常吃的，可胃口突然减了大半，虞殊叙述的语气有点低落，“她发烧发到四十度，住院了，我就在医院里陪了她两天。”
他皱了皱眉，“这么严重，她爸妈不管？”
“嗯，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她爸妈人。”也不知道庭北今天早上跟弟弟吃什么，可能还是外卖。
虞怀宽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辛静柔忍不住担心道，“那怎么办……大过年的生病了身边也没个照应，这孩子……”
虞殊适时打断妈妈的想象遏止不安，“家里还有个弟弟陪她，没事的，而且我是等她出院了才回来的。”
“啊，那就好，平安就好。”
虞殊朝着妈妈笑了笑，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奶奶想起虞父小时候过年身体也闹腾，不过不是生病，是偷吃肉没刹住车，消化不良到了夜里肚子就开始难受，一家人乐呵呵的便开始讲着笑着吃着。
只是虞殊手里捏着筷子却没再动几口菜，虞怀宽看着她颇有点心事的样子，嘴皮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心想等会儿单独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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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朋友家状况不好吗？”
早饭过后，虞父喊了虞殊一起出来晨练，这时候环江跑道人竟然不少。北城冬日干燥清爽，风虽然利落的像刀开过刃，但其实涂点脸霜就能抵抗，没有南城那般湿冷入骨。父女俩人不紧不慢沿路散步，虞怀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谈心机会。
虞殊想起庭北的家，“状况？还可以吧，她家经济条件其实挺好的。”
那为什么生病了也没个大人在，虞怀宽心里不解，但看她转而愤愤不平的样子，便耐心地等她说完。
“但是爸你知道吗，她们家那么大的房子只住着她跟她弟弟两个人，这可是春节诶，我都不知道她年夜饭怎么吃的，她爸妈怎么心那么大，一点不惦记两个孩子，生病了也不说照顾照顾看一眼都没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虞怀宽跟她同仇敌忾，“是很过分，就算工作再忙这个时候也应该歇一歇抽时间回家看看的。”
“是吧，我就特别想不通，而且她们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什么联系的样子，有钱人都这样？”
孩子有点气过头，虞怀宽想跟她换个话题松松气，“那你觉得咱家穷吗？”
虞殊没明白爸爸的意图，下意识接道，“不穷吗？”
虞怀宽一听顿时郁闷了，不开心的半真半假跟她撒气，“我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兄弟姐妹三个吗？我要是少养一个不得省几十万？我这家大业大的三碗水平端，你长在前面就数你花的最多，你现在说我穷？”
“……”
虞殊现在好想打开某乎提问：如果你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高大威武的父亲跟你撒娇怎么办？
父女俩沿江晃了快一小时，从经济基础扯到上层建筑，说完物质生活又说精神生活，聊朋友爱人两性关系再到婚姻，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同性恋，虞殊有点心虚，因为爸爸在这个事情上的反应并不如她所想。
“同性之间的爱情，其实跟友情是很难界定的，这里要先除过被基因决定的性取向，我们只说普罗大众里的同性恋人，你现在想，两个人因为爱情喜结连理，他们要过得舒服，结了婚日子久了那可不就跟朋友一样，遇到事情一起商量，今天吃什么饭要两个人统一，下了班是不是要接，新上的电影总该约个时间一起去看，每晚同床共枕，第二天又一起出门上班……除了性行为以外，这些事情都可以跟朋友发生，但你要知道，人的生理结构是天生的，高不高级放到一边，大家的本质先是动物，才是有思想，性行为可能因为人的智慧开化程度较高，只占据一个人内心一小部分，但是绝对不可能完全没有。”
“我老虞虽然没见过年轻这一辈的同性恋人，但是我能猜到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生活，你可不要以为你爸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我跟你说，事实上不止性格需要磨合，生活习惯需要磨合，两个人的身体也是需要磨合的，同性恋人就像是为了求取高度的精神契合从而舍弃了身体的方面，要说是违背自然规则那倒也不至于，不过也确实是不太符常理罢了。”
虞怀宽一番话下来，虞殊觉得还颇有几分道理，但同时她也更加确定了自己对庭北的心，毕竟她有生以来唯一一次生理冲动……就是对庭北，跟异性谈过的那么多次恋爱肾上腺素都风平浪静。把爸爸的话稍作思考过后，虞殊认真提问：“那如果有人对生理需求就是低常人很多呢？只要心理上得到了回应和慰藉就足够支持的那种感情，那不算是爱情吗？”
“你自己也说低常人很多，那我问你，你知道常人对伴侣的生理需求是多少吗？”
虞殊哑口无言，但虞怀宽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你如何判断一个人在面对伴侣时生理需求的正常标准？”
“你怎能确定他此刻在心理上得到满足的感情，以后不会在其他人身上重现且伴有强烈的生理欲望呢？”
“虞殊，人们总说爱情难觅，这话不是常规定义下的难，不是人因为能力不足的推辞，而是真的难。”
“况且就如今的社会大环境，你知道一对同性恋人想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会面对多大的阻力吗？”
她心里直觉想反驳，但嘴上不知道怎么说。
唯一确定的，是不能告诉爸爸自己和庭北的事。
起码目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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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档上了很多电影，虞殊之前不在家，这下回来了，虞初想和姐姐一起看。两人商量着买了姜子牙的电影票，一同站在全身镜前梳妆半天终于出了门。
“姐，怎么感觉你一直没精打采的？”虞初早就想问了，但是怕她在家不好讲，就憋到现在。
“啊，有吗？”
“有啊，南城回来后就是，我一个再半年就要高考的都觉得你气压不很高，出啥事了吗？”
虞殊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先问问她的近况，“哎，说来话长，初初，你跟你男朋友谈了几年了？”
提到男朋友，虞初眼里顿时亮了八个度，小姑娘骄傲满满像炫耀，“从初三到现在，三年半了。”
“真长啊你们这早恋，我还记得我那会儿整天劝你跟他分手，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
想起姐姐曾经苦口婆心，虞初又有点愧疚地缩了缩脖子，“嗯啊，我那时候确实是对学习不很上心，你跟我讲的好多道理我都知道，结果就是死活做不到跟他断……不过姐现在我跟他都有进步哦，放假前月考我们都考了四百多分。”
虞殊一个挑眉，“进步这么大？我记得你之前理综都不过百，这次考了多少？”
“一百五。”虽然也不好，但这是目前为止虞初最好的一次。
“可以可以，感觉这在体育班应该是不错的成绩。”虞殊真心鼓励。
“嘿嘿，老师也表扬我了，话说就是自从你上学期放假回来找了我们班主任之后，他真的对我关注了好多，你当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啊，一直都没告诉我。”
“哈哈，能说什么啊，就说你其实是个挺上进的孩子只是自制力差需要人督促呗，我还能跟他说你被我压榨的悲惨童年吗？”
“额，虽然有压榨，但是不悲惨啦，而且说真的姐，我也是上了高中以后才发现跟初中感觉真不一样，你那时候还在重点班，压力肯定比我现在大得多吧。”
“还成，现在想起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就记得那时候两天一根笔芯，三年下来好大一捆，不过可能因为那时候的男朋友都是学霸，自己好像也没觉得很难熬，只是偶尔眼见落差会有点丧，或者是麻木了也说不定。”
“那你现在呢？”
“嗯？”
“你最近给人的感觉，就像你那时候月考考差了一样，爸妈可能看不出来，我还能不知道吗？”
“我……”虞殊想起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的确是妹妹更了解她，或许把自己的感情告诉虞初并不是一件坏事，虞殊不再迟疑，循序渐进寻找窗口，“初初，如果我有个朋友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你会怎么看？”
“这个，”虞初停了几秒才开口，“虽然我不是，但是我们年级有两个男生谈恋爱的，双学霸呢还，同班的，他们老师应该不知道，据说特别喜欢喊他两讲题，同学们每次起哄就那样，人家两个人该学习学习该玩玩一点不受影响，月考成绩一个将近六百一个六百多，大家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但是没有人会去打扰他们，学霸自带屏障可能。”
“然后也有两个女生的，不在一个班，成绩没学霸那么好但是也不差，重点是一个帅一个美啊，漂亮的那个以前经常被男生骚扰，放学回家都不安生，那个帅的就一个人跟那些男生一一单挑，超酷有没有！她们现在每天上放学都一起，我偶尔会遇到就感觉真好啊真好。”
见虞殊一副认真听她讲的表情，虞初继续道，“所以嘛，这样一样性别的情侣可能是比较稀奇，可是感情的事没人说得清吧，我觉得只要他们觉得是爱情，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快乐就行。”
听虞初说完，虞殊有个瞬间感动的快要落泪。
妹妹简直是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