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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车站，虞殊即将返程回家。
既然庭北已经没事，她也就放心了，自己的父母虽然没催，只是今天早上问了她一句钱还够不够，但虞殊知道，出来太久他们会责备的。
“开学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一路顺风。”
“嗯。”
两人挥手作别，庭北看她就要进站，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虞殊转身跑了回来，“对了，你弟弟人还不错。”
“……怎么想到他。”庭北惊讶
“就是，感觉他虽然不太懂事，但还是挺关心你的。”
庭北看着虞殊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他最近的表现真是反常的好。”
“是吧，我从来不说瞎话。”
“他是不是又毁了我什么东西提前给我塞甜包其实是打预防针？”
“……庭北同学，你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虞殊无奈笑道。
庭北决定幼稚幼到底，“我知道了，我打他尽量下手轻点。”
虞殊知道她心里有数，不再跟她扯皮，“……不跟你说了，这次真走了啊。”
“注意安全。”
“放心啦。”
虞殊刷身份证进站，乘上扶梯，临拐弯前朝着玻璃窗外挥了挥手，庭北笑，直到再看不见她。
回家的车上，庭北想到庭东，她这个弟弟，本性不坏她是知道的，只是那么多年，父母的偏爱她没法不在意，后来家里只剩他们，虽然一年到头也不常见，可见了面庭东还是那个被惯坏的臭脾气，庭北当然不会再忍着，但偶尔也会觉得，其实他也很可怜。
被爱的太多和太少，都不是好事。
所以她很羡慕虞殊，羡慕她拥有的那份刚刚好的呵护与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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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五下午，庭家依然安静一如往常，之前家里剩一个庭北，现在剩一个庭东。宋馨悦好歹还给孤独姐弟两发了祝福短信和红包，庭逍扬则是一点音讯都无。
庭东正想着要不要给爸爸打个电话，门上的响应器滴答一声，是庭北回来了。
“你那女朋友走了？这么舍不得还回来干嘛？不跟着人一起走？”连讽刺带挖苦，庭东一句好话没有，他心里憋着气，昨晚折腾了好久做好的西红柿鸡蛋面被庭北嘲笑了好半天，姐姐没有一点姐姐的样子，他也不用当个乖弟弟。
“过年阿姨放假外卖休息，我怕你一个人饿死。”庭北一招制敌，不留余地。
庭东果然闭麦，扒拉开庭北带回来的打包盒，是小龙虾。
这话是真的，他一个人在家没有阿姨做饭没有外卖又不出门的话，一周就能收尸。
空气尴尬了一会儿，庭东决定好好说话：“你收到妈发的压岁钱了吗？”
庭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心不在焉道，“两千。”
“我也两千。”
“怎么今年你不比我多啊。”庭北转头看向他，这可真是稀奇。
庭东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也想问。”
“呸，小人得志。”最见不得他这副得了便宜还不知足的样子。
“你这叫嫉妒。”庭东还她。
“我嫉妒我的，你小人你的。”庭北丝毫不输。
“……”庭东心想，果然高中生不要跟大学生吵架，男生也不要跟女生吵架是对的。
有吃有喝有人看电视，房子里有点热闹，庭东顿觉开心了不少，于是跟庭北搭起话来。
“那女生，就那虞殊，你们？”他刻意停顿。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庭北眼睛放在屏幕上，半分都不想给他。
“她说你们在谈恋爱？”
“她没说错啊。”听到这，她转头看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她亲口承认，庭东感觉还是有点冲击，庭北毕竟是他互怼了十几年的姐姐，姐姐喜欢女生……
“你什么眼神？”庭北有点炸毛。
“不是，庭北，你怎么喜欢女生，你自己不就是女生吗？”庭东现在不想跟她吵架，软下语气来。
“我不是喜欢女生好不好，我也跟男生谈过恋爱，只是我喜欢虞殊恰巧她是女生而已。”
“这……”有什么区别？
“你没有喜欢过人吗？”
想起学校里那些整天给他递情书的女生，庭东摇了摇头。
“那难怪你不懂。”
庭东想说一句狗咬吕洞宾，咬咬牙还是忍住，“庭北，我这是为你着想，爸妈要知道你是同性恋，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要你管。”话毕，庭北瞪着庭东把遥控器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踩着拖鞋一步一响上了楼。
留庭东一个人坐在客厅，气结，他闷声看着庭北带回来的小龙虾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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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还不懂事，庭东总是仗着爸妈宠他，没事就围在姐姐身边捣乱，反正爸妈也不会怪他，庭北天生性子慢，什么反应都慢半拍，她一生气他就好得意，心里特别满足百试不爽，他喜欢给庭北下套，庭北也总不长记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
其实也不是他就喜欢吵庭北，只是爸妈表面虽然对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玩具赛车高达各种模型从来都是最新款，但其实他小学的家长会他们根本没去过几次，每次他还不知道跟老师怎么说，老师就主动来找他说自己的父母忙来不了，关于他最近的学习状况已经在电话里告诉父母，不用再来学校了。
每天放学，别人家的小朋友总是爸爸或者妈妈来接，他只有几乎零交流的司机叔叔，安安静静上车，安安静静下车，他说谢谢司机就会说不客气，他不说话司机就不说话，日子久了，庭东好像已经习惯了羡慕那些和爸妈一起放学回家的同学，他时常庆幸车窗玻璃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设计。
没人看见他的眼神，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三年级那会儿吧，庭东就不再想黏爸爸也不缠妈妈，他喜欢闹姐姐玩，看她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姐姐虽然不很待见他，可是她对他的生气起码是认真的。
她生气他也不甘示弱，打着闹着吵着生活还算不无聊，只是没几年庭北就考上了大学要去A市，一年只回家两次，庭东讨厌一个人对着大房子的感觉，随即决定上私立中学住校，可他每次回家，最常见的人依然是家政阿姨和司机叔叔。爸妈很少回家，庭东其实并无所谓，父母的感情问题他并不懂，但是不喜欢就不要在一起的道理，他早早就明白，他想的很通。
年少的心初尝孤独并不会印象深刻，印象深刻的是，庭东承认自己孤独的那一刻，因为他发现自己除了接受和忍耐，别无他法。
虽然说出来一定会被庭北当成有病，但这么多年她始终是他感情最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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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庭北和她女朋友的事情，庭东有点纠结，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拿出手机给爸爸发微信。
“爸，你忙吗？”
对面很快就回复过来，“刚开完会，怎么了？”
庭逍扬这句话发过来，紧接着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庭东慌不择路地摁掉。
“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想问你，不用打电话，就打字吧，电话里我不好意思说。”
“哦，好，有什么事你说吧，对了，春节快乐，分公司事情有点忙忘了问候，你跟庭北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呗，一见面就掐。”
“妈妈给红包了吗？不够的话问爸爸要。”
“够的够的，没事钱你不用担心。”犹豫一会儿，庭东还是打出这句话点了发送，“那个，爸，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
庭逍扬过了好半天回过来一大段，看得出来挺认真的，“你现在才高中吧，谈恋爱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有点早，你们目前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人家女孩的话，更要好好学习，承担的起两个人美好的未来，这样对你对她都好，平常相处的时候要好好尊重女生，不要莽撞。”
庭东有点感动，但是这不是重点
“不是不是，爸，你听我说，不是女孩……”
“？”
庭东鼓起勇气，“如果我喜欢男生的话，你会反对吗？”
这次庭逍扬半天没回他微信，也没有语音电话，而是三十秒之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庭东还在想他爸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手机突然振动吓得他一个手滑，电话接通了。
庭东…………
“庭东？”爸爸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
“嗯。”
“你是认真的吗？”看到儿子跟他出柜，庭逍扬不知道该高兴他坦白还是震惊。
“我说如果。”庭东开始迂回打哈哈。
“说如果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男生吗？你喜欢的？”
“算……算是吧。”为了庭北他豁出去了。
“这个，不是很好说，虽然爸爸事业搞得还算像模像样，但是感情上也不是很成功，我跟妈妈的事情，你们或许不知道但也有感觉吧，喜欢这个东西是很微妙的，相互喜欢更难，那个男孩子也喜欢你吗？”
“额，应该是喜欢的。”这大过年的虞殊都来南城看庭北了，据说人还是北城人，那感情不会假。
“你不要应该，这个很重要。”
“喜欢，我们相互喜欢的。”
庭逍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慎重，“国内的话，社会上对同性恋认可度不高，对方家里知情吗？”
庭东一听，感觉爸爸这是还能接受的意思？
“爸，所以你其实不反对的吗？”
“只要你们真心实意，不是年少轻狂心血来潮，对方父母也都知情且同意，那我有什么可反对的呢？”
听到他这么说，庭东笑了，为父亲也为庭北。
“那我知道了爸，其实没有这回事，这是学校留的一个关于同性恋认可的调查作业，我也好久没跟你联系了，就想跟你顺便聊一聊，不知道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看不见的电磁波连接着父子两人的笑声，庭逍扬心里渐暖，海南的冬天一点不冷，但是春节这几天他格外忙，一阵海风过来还是会觉得自己穿少了，这才恍然，原是太久没听到家人的关心和惦记。
跟宋馨悦两个人的问题导致他没能照顾好两个孩子，这是他永远的遗憾。感觉忽然有点闷，庭逍扬打开办公室的窗，看着夜色与海相接昏暗成片，潮湿的海风吹乱他的领带，潮落潮涨，岁月更迭，上次见儿子是多久之前了，不知道他长高了多少，有没有更帅。
父子二人一通电话打了将近两个小时，挂断以后庭逍扬不禁感慨，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独自生活的日子里，庭东这孩子，确实长大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