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同醉手中的东西看着不大,只比手掌宽上那么一圈,却能让裴铎忌惮得不敢再向前半步,足可见威力之大。
“谁还没几个狐朋狗友呢?想弄到一把贵国军中专用的九星弩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时同醉头一歪,示意裴铎退后到苏锦瑟身边,而后瞥了一眼墨归手中的剑刃残片,半是开玩笑道,“只靠打手势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我算是佩服步姑娘和墨先生的默契了,幸亏没给你们丢脸。”
苏锦瑟看着扭转局势站在上方的三人,脸色阴晴不定。
刚才步青衣把双手背在身后,就是在给墨归打手势吗?难道墨归特地回复她那句“元国师没那么可怕”是为了告诉步青衣,元国师根本不会功夫,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二人在此基础上演了一出声东击西的戏?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与配合未免太惊人。
抵在元国师颈间的剑刃碎片,还有时同醉手中杀伤力极大的九星驽,让裴铎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只能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若敢伤害元国师一根汗毛,我绝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这里一步!”
“伤害他做什么?又没人给我们钱。”步青衣翻了个白眼,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元国师身上上下其手摸索个遍,而后从他腰带内的暗袋里找出一把钥匙,拈在指间晃了晃,“我要的是这个。”
墨归一直在暗示她元国师的重要性,她便猜到笼子的钥匙就在元国师身上,果然如此。
步青衣利落的打开铁笼的门,捡起只剩一半剑身的短剑接替墨归挟持元国师,眼看墨归从铁笼里出来回到她身边,这才算彻底放下心。
“你们打算就这样离开吗?这里可是皇宫,明目张胆挟持元国师,那些士兵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看着脱离掣肘的步青衣,苏锦瑟稍稍有些激动。
元国师轻叹口气,面上带着一丝沮丧表情:“不会的,他们既然能假扮宫女和宦官混入这里,那就说明皇宫里有人在暗中帮他们,恐怕想要离开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元国师是个聪明人。”步青衣毫不吝啬的夸赞一句,挟持着元国师慢慢向院门后退,“苏锦裳所说谎言,想来元国师一听就能明白,希望你能劝劝你那位愚蠢的师妹,别用你们师门的清誉和她的未来替苏锦裳继续作恶。此次念在郡主被苏锦裳欺骗所致,我就不追究了,但倘若你们还要继续与我为敌,又或者伤害我身边的人,这时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念着广陵王的种种恩惠,步青衣实在不想与苏家任何一个人为敌。
“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走了!”眼看步青衣等人就要退出院落,裴铎心急得上前一步,气冲冲道,“说好要打一场的!我还没跟你过招呢!”
步青衣气得直笑:“我呸,谁说要跟你打了?少在那里自说自话!”
“别管他,也是个疯子。”墨归一把拎住时同醉的后衣领,向步青衣使了个眼色,“走!”
各带一个拖油瓶无法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却不耽误二人加速撤退,转眼间便到了殿门口,而此时完全不懂轻功的裴铎还被追上来,只有苏锦瑟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正当步青衣苦苦思索该怎么甩掉苏锦瑟的时候,太子衷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元国师?这是怎么回事?”太子衷装傻充愣,故作惊讶看着元国师,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元国师早猜到步青衣等人是太子衷帮忙混进来的,不由哑然苦笑。
太子衷见伪装被识破,索性不再装模作样。他看了一眼远处赶来的苏锦瑟,稍作沉吟,目光坚定地对时同醉道:“我会拦住追兵,但元国师你们不能带走——朋友归朋友,但我不能拿整个燕国来冒险。”
放眼整个中州,燕国在军备之上并不占任何优势,非必要情况之下好像燕国不愿与任何国家开战。何况眼下霍尔都帝国是来与燕国谈结盟的,于情于理,太子衷都不能任由步青衣他们将元国师带走,不然要如何向霍尔都帝国解释?步青衣对此情况也心知肚明,是而并没有坚持。
她的首要目的就是救回墨归,既然首要目的已经达成,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全身而退,而非带走敌方的重要人物。
苏锦瑟紧追不舍,众人没有太多时间交谈。步青衣将元国师推到太子衷身边,时同醉对太子衷低道一声“丁字号笼”后,跟随步青衣和墨归匆匆离开。
有太子衷在后面阻拦,短时间内可无后患,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步青衣等人还是一路骑马奔行出很远方才放缓速度。
“怎么样?被关着这几天有没有受伤?”步青衣左手握着金疮药,右手在行囊中翻找,虎视眈眈地看着墨归。
墨归慌忙摆摆手:“头发都没多掉一根,你别那么紧张。那个元国师虽然狡猾,人还不算坏,这些天都是好吃好喝供着,把我养得跟他祖宗一样。”
“有把祖宗关在笼子里了吗?难不成他的老祖先是洪水猛兽?”步青衣猛翻白眼,但终归暗暗放下了心。她缓了缓紧张的心情,过了半晌又道:“看来苏锦瑟这边也是个麻烦,我得想办法联系上广陵王才行,大概也只有他能管得住自家女儿。”
时同醉仿佛没有听到二人的嬉笑怒骂,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在思索什么,直至步青衣发现他的反常,一连叫了他十几声,时同醉这才回过神来。
“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啊!”时同醉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燕国都城,口吻中透着丝丝凉气,“看太子衷对元国师的态度,可见燕国是打算与霍尔都帝国结盟的。一旦这个结盟形成,霍尔都帝国吞并中州大陆的野心就更进一步了。”
墨归夹了下马腹稍稍加快速度,望向前方连绵山脉的目光平静却似有雾一般:“事实上,情况比你的预料更糟。我从元国师和裴铎口中得知,燕国皇帝已经决定派太子去西平劝说新帝共同结盟。”
步青衣满面不解:“劝陆景年与霍尔都帝国结盟?为什么要太子衷亲自去?西平那边已经正式拒绝了霍尔都的结盟提议吗?”
“你们还不知道吗?”墨归略显惊讶,而后轻轻摇了摇头,“西平不止拒绝了霍尔都的结盟提议,还杀了霍尔都派往西平的使者。裴铎本意是与西平开战,经由元国师和燕国皇帝的劝说才勉强同意再给西平一次机会,倘若这一次太子衷劝说无果,那么霍尔都将和燕国一起将西平视为敌国。”
陆景年性格偏执,作为太子被人嘲笑多年又添了几分癫狂,连斩杀他国使者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步青衣深深觉得,即便太子衷去西平劝说一样无果,届时西平必定会卷入战火之中,百姓颠沛流离饱受狼烟之苦。
……等等,什么时候开始操心起这种事了?
步青衣惊讶地发现,她的所思所想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至于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心情究竟从何而来,是因为陆景弈还是因为墨归,又或者是广陵王的人,那就说不清了。
勒马停步,步青衣回头看向墨归:“怎么办?又返回去吗?还是干脆杀了元国师和那个姓裴的将军比较好吧?”
“不妥。”墨归摇头,“倘若出其不意偷袭或有机会将其击杀,但现在他们必然已经有了警惕,且不说他们带的那些士兵,单是他们手中那些古古怪怪的兵器就很难抵挡,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步青衣欲言又止,一阵沉默之后,黯然地继续踏上返回的路程。
如同墨归所说,霍尔都帝国的士兵手中都握有利器,以他和墨归两人之力恐怕会寡不敌众。更重要的是,即便击杀了元国师和裴铎也未必能够阻止霍尔都帝国的入侵,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方国师什么裴少的接替他们?要想让霍尔都帝国彻底死了入侵中州的野心,只有两个方法。
一是以理服人,二是,把他们打服。
分开半个月后,一直在军中焦躁等待的沈君鸿终于盼得步青衣的人归来,而早在他们之前,一只雪白的信鸽已经越过他们头顶的天空,将一封来自太子衷的信件送达。
“当年我和太子衷结拜兄弟之时送了他十笼信鸽,都是以前训练好的,每一只鸽子的目的地都不同,分别对应我常在的每一处居所。丁字号笼对应的就是这里,是我第一次去燕国之前买下来的,所以之前我才会让君鸿把大家都带来这里。”时同醉一边解下信环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太过无聊。
正常人谁会买下一座荒村?年纪轻轻时就已经有了十个笼子的地产,这么多年过去,时同醉的家业岂不是在整个中州遍地开花了?
步青衣抱肩靠在一旁,明明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
事态比他们所有人预料的都要严重。
太子衷已经启程前往西平都城,而他此次行程并非劝说陆景年这么简单,倘若陆景年再次拒绝结盟提议,那么不出三天,战火即将烧遍西平大地——
根据太子衷悄悄透露的消息,霍尔都帝国早已经在西平边陲布下重兵,只等一个信号,十万重装上阵的兵马将踏碎西平的宁静,杀出一片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