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墨归的厨艺,做出来的饭菜足以让步青衣垂涎三尺,也难怪她会被饭菜的香气从睡梦中叫醒。
步青衣扭头看向车外,没有什么光线从车窗外透入,似乎已经到了傍晚,也就是说她睡了一整天,如此饥肠辘辘也就不意外了。
稍作犹豫,步青衣近乎抢夺似地把食盒搬到自己腿上,低头深嗅了一口。
香,真香,香到不能自控,食指大动。
眼看步青衣一阵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墨归这才满意地坐到对面,抱着肩坐看她狼狈吃相,仿佛是在欣赏什么美景一般,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废话打扰。
吹红酒的醇香让步青衣睡了整整一白天,铅华见她着实疲惫得很,所以没有将她叫醒,自然也就错过了午饭。此时距离下一处落脚点尚有一段路程,少说也要再跑上一个时辰,晚饭一时间还没有着落;所幸卫九城将早晨没有动的饭菜都打包带到了车上,这才有了步青衣这一顿虽然凉但至少能果腹的饭。
旅途漫长,有顿吃的就不错了,何况还是那一桌让她有些惋惜没能一饱口福的饭菜。步青衣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墨归却不是太高兴。
“总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对身体不好,以后把这臭毛病给戒了。”
酒足饭饱的步青衣放下筷子,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满不在乎道:“少吃顿饭而已,这不是补上了吗?又饿不死人。”
“我知道你懒,可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这样吧,以后铅华没时间做饭的话,我来给你做,你提前告诉我想吃什么就行。”
“别这么体贴,不适应。”步青衣把空空如也的盘子和食盒还给墨归,又懒懒靠坐在椅中,“特地把铅华支走,不只是为了给我送饭吃吧?”
“想跟你聊聊之后的事情,总不能让大家都一直担心着,还要时时刻刻冒着会被秦伯一巴掌拍掉脑袋的危险。”
步青衣动作一滞:“川哥找过你?他说什么了?”
“老早之前他就找过我,无非是威胁警告,不许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当然,他的威胁警告没起作用,我还是一头栽了进来,算是泥足深陷了。”
步青衣可以想象得到,来自秦川的威胁会是什么样,就他那张黑臭黑臭的脸,换做普通人怕是早被吓得尿裤子。不过如果连墨归都遭到秦川的警告,秦川反对他们在一起的态度有多坚决就可见一斑了。
好不容借着醉酒散去的忧愁再一次将步青衣笼罩,她拧着眉头坐在那里,一时竟忘了墨归的存在。
“如果你买醉就因为这个,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墨归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秦伯只是不满你背叛顾阁主跟我在一起,可事实上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到那一步,不是吗?我想,秦伯担心的事,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亲眼看到。”
步青衣撩起眼皮,深深望着墨归:“你这是在埋怨我?”
“我能怨你什么?”墨归一声嗤笑,看样子并没有生气,“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霸主,没有喜欢就必然能得到的神力。再说了,追求女孩子被拒绝不是很常见吗?要怨,也只能怨我生不逢时,没能在最好的时间遇见你。若是能再早个十几年出生,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和你相遇,你我之间也就不必有这么多顾虑了。”
步青衣在顾虑什么,墨长亭是知道的,她也毫不意外墨长亭会将这些告诉给墨归。其实说开了更好,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毕竟她不肯接受墨归的原因颇为复杂,若是由她亲口说出的话,恐怕就没办法这么心平气和了。
长舒口气,步青衣态度明朗许多:“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吧?情况就是如此,你再怎么追问我也没法给你其他答案,至少目前是这样。”
“明白,而且我也仔细考虑过,你的顾虑并非没有理由,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墨归慢吞吞的收拾好食盒,语气平淡从容,“其实我来找你想聊的,正是关于之后我们该如何相处的问题——我想说的是,我不会刻意去证明什么,但我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者,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我。”
没有顾朝夕的影子,不受顾朝夕感情所影响,凭借自己的意志喜欢着她的那个墨归。
从复杂,回归到简单纯粹。
步青衣看着他表情平静的侧脸有些失神,一段时间来始终压在心口那块看不见的巨石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轻松,还有一点微微的失落。
自打把马车让给墨归之后,坐在后面车里的铅华就一直心不在焉,每隔一会儿就要推开车窗,探出头向前面看上一看,生怕步青衣受谁欺负似的。
“尽管放心,不会弄出人命的。”
墨长亭一句不似安慰的安慰,让铅华更加紧张。她如坐针毡,怎么也放不下心,终于按捺不住打算下车冲到前面看看情况时,前面的马车却突然停下。
墨归悠哉悠哉走下马车,不急不缓踱步到后面的马车前,拉开车门朝铅华一点头:“聊完了,你可以回去照顾你们家小姐了。”
不等铅华询问,凤落一脸紧张抢先开口:“结果怎么样?和好了吗?”
“算是吧,反正以后不用你们跟着瞎操心了。”墨归踏上马车,迎着众人诧异目光,不知不觉的哼起了欢快小曲。
无论如何,步青衣和墨归关系有所缓和让众人松了口气,再不用围在一起却一声没有吃晚饭,也不用忧心忡忡二人会不会突然打起来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会溅旁人一身血。唯一仍然让众人感觉颇为无奈的,也就只有秦川看向步青衣和墨归时那种虎视眈眈的目光了。
不过秦川很快就发现,步青衣和墨归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比起先前,二人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更多是阁主与副阁主这一层关系,至多是开起玩笑来像多年的老朋友,儿女情长这一点,仿佛从他们之间彻底消失了。
步青衣和墨归之间的变化给秦川吃了一剂定心丸,之后的路途他再没有对他们两个进行威胁或是警告,对其他事情也不怎么上心,似乎精力都被什么事情给牵扯了过去。
以秦川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情绝不会对外人吐露半点,是而步青衣没有去问他的打算,又何况,还有比这更大的麻烦摆在眼前。
去往长梁镇需要翻越一座山,之前步青衣往来两地都由山中的峡谷穿过,并未遇到过什么阻碍。然而这次拖家带口,情况又大不一样。
山谷入口处,步青衣等人遇到一伙颇为狼狈的行者,其中一人恰好与秦川相识。据那人所说,这座山不久之前被一伙悍匪占据,遇货抢物,见美劫色,杀人如麻毫不留情,已有近百条人命交代在了山中。他们这伙人是受当地官府所托前来剿杀悍匪的,二十余人皆是混过江湖的好手,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加上那群悍匪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便把他们冲杀得七零八落,只剩这八九人勉强保命逃了出来。
“那群悍匪人数足有二三百,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亡命徒,拼杀起来又凶又狠。再说了,他们又是扔火油瓶又是用山石砸的,根本防不住。甭管你们功夫多好,只要进去,必然交代在里面。”那人捂着额头上一处伤口,有气无力说道。
秦川思索一番,看向步青衣:“墨副主有伤在身,咱们车上又有不会功夫的人,涉这个险不值,还是绕路走吧。”
“这座山极大,绕路至少要多走五六天,而且只有山谷中这条路方便行车,可以说是马车去往长梁镇的必经之路。”步青衣摇摇头,目光望向山谷入口,“要不……我先进去探探情况?”
受伤的行者一声苦笑:“姑娘,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也犯不着挡你的路。可是冲着您与秦大侠相识,我怎么也得劝上一句——就您这副面相,怕是一进去就会被掳走当压寨夫人,还是谨慎些吧。”
“掳她?那群悍匪个个都是睁眼瞎吗?还是好日子过腻了?”墨归从步青衣身后探出头。
啪。
在墨归头顶敲了一记爆栗后,步青衣返回车厢里,询问墨长亭有什么想法。而就在一群人商议该不该冒险从山谷中穿过时,又有一大堆人马浩浩荡荡从后面顶了上来。
卫九城迎上前去,将那行者所说告知后面来的人,很快带着一脸怨妇样返回。
“是一群倒货的行商。不管我怎么劝,他们非要从山谷里过去,一个个跟软脚鸡似的还非得找死,我看就多余管他们!”卫九城愤愤道。
“行商?”步青衣心头一动,飞快跳下马车。还不等她往后面走去,那边已经先有一人向她这里走来。
相距百步与那人面对面,青衣先是一愣,旋即露出笑容:“果然是你。”
“我还想呢,前面的车会不会是步姑娘你的。这么看来,咱们俩还真的是有缘,处处都能相见。”时同醉笑得如沐春风。
这副景象在旁人看来再普通不过,可是看在墨归眼里,颇有那么些不是味道。
就算有味道,那也是酸的。
“他是什么人,你认识?”墨归走到步青衣身旁,扬起下颌十分不礼貌地指了指时同醉。
“他是……”步青衣顿了一下,眼珠一转,笑道,“对了,我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过呢。来,打个招呼吧,这位是时同醉时老板,我新认识的蓝颜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