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数月,每每与韩不周相处,都警惕到极致,一边装着单纯天真,一边在心底算计着。
这样的方式,她腻了。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方的站出来宣战。
没错,她就是前世的燕卿卿,她就是与他有过一世夫妻之情的燕卿卿。
她的的确确是爱过他的,可这一世遗留下来的,只有恨。
无尽的恨,除非他死,不然怎么也不会消失的恨。
人流涌动的街头,灯火阑珊处,她不躲不闪的望进韩不周眼底,眼底清明依旧,却没了平日里装出来的纯真。
她宛若变了个人,与前一秒判若两人,却是韩不周最熟悉的那一个。
他眼底陡然迸发出的感情滚烫,热烈的扑向她。
“卿卿,你终于肯认我了。”
韩不周音色缠绵,他上前一步,唇边含着纯粹的笑意,似要将她刻在眼里。
燕卿卿绷着脸,下意识后退一步,她声音凉凉:“我敢认你,是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辈子杀了你。”
“杀我?”韩不周挑眉,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被她狠狠拍开。
“是,韩不周,不,裴殊,我一定会在你毁了我之前杀了你。”
燕卿卿咬牙,这些话从齿缝中一个个蹦出来,带着绵延不尽的恨意。
韩不周头微微偏着,看着她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柔情:“好啊,你一定要没日没夜的想着我,想着怎么杀我,就算是恨,也只能是我占据你的心房。”
他一如既往的霸道,占有欲强的令人发指。
燕卿卿浑身发紧,连头发丝儿都在叫嚣着紧张,她攥着手掌,一刻不想再与他相处。
转身欲走之际,韩不周一抬手,轻轻松松拦住她的去路。
“你该了解我的,被人失信我会生气。”
他指的是她答应的陪他逛灯会一事,燕卿卿止了步伐。
胸腔里的情绪强烈的直冲脑门,她想不通,在彼此扔掉了面具之后,他为什么还能神色如常的面对她。
作为毁了她国,灭她家,杀她亲人,弑她爱慕的始作俑者,韩不周是如何做到这般厚颜无耻,依旧纠缠着她不放?
他就不怕她真的杀了他?
“若你能杀得了我,我们未必会有这一世的相遇。”
韩不周何其了解她,她在想什么,几乎是一个表情,他便能猜到。
燕卿卿面色一黑,不言不语。
“走吧,再磨蹭下去,灯会就要结束了。”
韩不周旁若无人的牵起她的手,似乎她放弃了伪装,倒成就了他的方便。
瞧这熟练的咸猪手,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燕卿卿放任着他的无礼,照例在心头诅咒了他无数次。
他这般的魔头,就该被千刀万剐!
咻——
忽的一阵凌厉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
燕卿卿楞楞的盯着险险擦过耳垂,刺进一旁木板中的羽箭,脑袋空白了一阵。
这是老天有眼,让她心想事成了?
“又来了,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燕卿卿听到韩不周冷冷吐出一句。
他甚少动怒,但这一次的暗杀似乎破坏了他的某种好心情。
韩不周一手将她护在怀中,一手提着腰身,便带她上了屋脊。
燕卿卿还沉浸在他方才那句话里,‘又’?他这几日经常被人刺杀?
脑海中不合时宜的蹦出裴弱水腿上包扎的白布条,她突然出声:“所以裴弱水是为了救你受的伤?”
韩不周闻言抽出空低头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若是不喜,我这就让她离开军营。”
他自信的以为,她问这一句,是在意裴弱水因他受伤而被留在军营一事。
燕卿卿很快理解他话中含义,恨不得翻个白眼:“可别,你若是赶她走了,估计我便要不清净了。”
韩不周低低笑出声:“原来卿卿还知晓我宠你如初,你放心,她没机会再近你身了。”
“韩不周。”她突然唤他。
正在闪躲攻击的韩不周动作一顿,险些被暗箭射中。
他寻了个落脚处,极其耐心的等待着她未说完的话。
燕卿卿抿唇,肃然道:“我不会再让你干涉到我的生活。”
韩不周眉眼一沉,他骤然凝视着她,就连手臂被暗箭擦过,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亦不管不顾。
燕卿卿强行勒令自己不去看他的受伤处,倔强的与他对视,仿佛这场较量谁先移开视线谁就输了。
最终,韩不周闷闷叹了口气,他认输般的哑声道:“怎么就养成了这样倔的性子,我答应你,不会再替你做任何决定可好?”
他语气无奈,却无线包容宠溺。
燕卿卿溢出了一手心的汉,在他话音落地后暗暗松了口气。
韩不周再恶劣,唯有一点好,言出必行。
这应当也是他百恶之中唯一的闪光点了。
“屋顶风大,你且等我片刻,我将事情处理了便带你下来。”
韩不周抬手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发丝,在燕卿卿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自屋顶上一跃而下。
“玩了玩够了,是时候让背后的人露露脸了。”
燕卿卿只来得及听到他这一句,再定睛时,身旁已然没了人影,紧接着,人群中一阵喧哗声。
她连忙躲在屋脊后看去,只见韩不周身形如电,在一群黑衣人中游刃有余,不多时,黑衣人便倒地一片,只剩一人,被韩不周持剑指着喉咙定在原地,
“说,你主子是谁?”
那黑衣人看不清表情,只露在外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
坊间有传闻,雍王韩不周是罗刹在世,是那活阎王,所有刺杀他的人,若是成功倒好,失败的话,没被杀死才是最坏的结果。
这般生不如死的程度,可见韩不周手段究竟有多可怖。
那黑衣人冷汗津津,他此次刺杀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老天偏偏不让他死的痛快。
面对韩不周的质问,一向视死如归的专业刺客竟开始犹豫起来。
“是……是……唔。”
那黑衣人颤抖的声音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死在了钉在他喉咙里弩箭之下。
韩不周眸子一眯,唇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来者皆是客,本王定一视同仁的招待,何苦在暗处做个隐蔽小人?”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屋脊上的燕卿卿听见,她抿了抿唇,抱着看好戏的事外人心态趴在屋顶上,却听得韩不周接着道。
“四殿下,还不现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