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设立于太宗在位期间,设为南北两监,南部为南监,又称南雍,北部为北监,又称北雍。
而燕穿门位于南北两雍中间,与两地距离相差无几,燕卿卿其次便开始考虑遇贤在南北两雍哪一方更恰当。
北雍位于京师,而陆尧的条件挡在这里,因此,相比起北雍,似乎南雍更加适合遇贤。
并且,燕穿门的各方面习俗与风土人情更接近南雍,遇贤适应起来也不至于太过费力。
重重条件堆起来,南雍便成了首要选择。
可如今横在面前的问题是,南雍燕卿卿并不了解,认识的人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遇贤虽是皇孙贵胄,但能入国子监的,哪一个身份低微过?
因此,如若没有得心的人帮忙照顾,遇贤恐怕受了罪都没处说。
飒姑见燕卿卿愁眉深锁,不安的问道:“此事是不是为难公主了?”
“难倒是不难,只是国子监的学生都非普通人,而我在南雍又没有熟识的人能够帮忙照拂一二,我怕遇贤日后去了会受人欺负。”
不,不对。
燕卿卿话音刚落,脑海中便蹦出一个身影。
韩不周封地闽南,不偏不倚,正好是南雍设立之地。
“也是,我听闻国子监的学子非富即贵,遇贤这孩子打小性子就软,这要是被人欺了去……”
子苦母忧,飒姑关心则乱的心情燕卿卿能够理解,她顿了顿,深吸口气,还是开了口:“雍王封地闽南,南雍正好设立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若是他肯帮忙,此事便稳妥了。”
飒姑闻言眼睛一亮,复又想到什么一般,逐渐暗淡下去。
燕卿卿见她神情,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放心吧,雍王那边我来说服,如果不出意外,遇贤开秋便可以进南雍,你便在家收拾收拾衣物吧。”
燕卿卿虽不是男儿,但向来言出必行,深知其品行的飒姑便知晓,遇贤上国子监的事情是稳了。
又一桩心愿被达成,她对燕卿卿的感激之情几乎无法言喻,只能再三恩谢。
“他日公主若有所需,定倾尽所有鼎力相助!”
燕卿卿这般出心出力的帮忙,并不是为了飒姑,她对遇贤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总觉得这个孩子日后会不凡。
给他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便是如今的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只是,又要再一次与韩不周交易。
是的,交易。
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有求于他,必要做好被讨要交换条件的准备。
“国子监一年两次假期,一旦遇贤入秋进了国子监,便要年底方可回来,衣物用品之类需得提前准备,我便不打扰你收拾了。”
燕卿卿定了定神,说了话后便告别。
出了铺子已是黄昏,燕穿街上已经陆陆续续有商贩划地扎营,皆在为明日的灯会做准备。
红的灯火,绿的荧虫,燕卿卿也是在第二日灯会正式开始时,才领会到这燕穿门一年一度的灯火会有多美轮美奂。
韩不周是在她闲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赶到,说来也怪,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偏偏一眼找到了她,多一眼都不用。
远远的,那袭淡紫鎏金裙混合着夏日里迟薇花香交织着晚风吹来,在鼻端萦绕片刻后,又飘远。
韩不周弯了唇角,信步穿过人群走至她面前。
燕卿卿并未察觉,只弯着腰低头摆弄着摊位上的鬼脸面具,瞧得新奇。
“娘子若是喜欢,便叫您家主君买了吧。”
卖面具的小贩一脸谄媚的笑。
燕卿卿正疑惑这小贩在说什么胡话时,忽的意识到身后笼罩而来的一片阴影。
她霍然回身,毫无防备的撞进来人怀里。
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燕卿卿脑中一片空白,直愣愣的盯着面前鎏金紫的交叉衣领。
“十四喜欢这面具?”
韩不周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他修长的手指在面具上划过,顿时让人觉得这做工粗糙的面具也有了几分贵气。
燕卿卿回神,见他手中拎着的鬼脸面具,下意识摇头:“不喜欢。”
韩不周却似没听见般,径直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扔到商贩手里。
他一手拎着那花纹诡异的面具,一手自然的牵起燕卿卿的手,带着她轻而易举的避开人群,穿梭在如诗般的街道上。
他的掌心温热,拇指与食指间的虎口处因常年握剑而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摩挲在手指上,有些痒意。
而燕卿卿内心的惊恐与慌乱早已盖过那不值一提的痒,她瞪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半晌,才紧着嗓子道:“皇叔,男女有别……”
“你我叔侄,不必在乎这些虚礼。”韩不周答得随意。
燕卿卿心跳加快,她舔了舔唇瓣,再三深呼吸,才不至于乱了节奏。
她提高了声音,试图唤醒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廉耻心:“正因是叔侄,才更应该注意尺寸,十四读书虽少,但伦理纲常还是知晓的!”
身旁已经有少许行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燕卿卿在这些视线下,更是浑身发毛。
韩不周唇角的弧度降了降,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后,松了手。
正当燕卿卿舒出口气时,他忽的靠近,一伸手,便搂着她的腰,将她牢牢扣在身边。
他的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双手如铁钳,燕卿卿挣扎不得。
“十四别坏了我的心情,我气时,不太好哄。”
他的声音低低入耳,燕卿卿心咚的一声沉到湖底。
她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失了温度,本樱花似的红唇褪尽桃色,僵硬着不再反抗。
感受到她的安分,韩不周稍稍松了力气,他腾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心。
“姑娘家家乖一点更招人疼。”
这一刻的韩不周又变成了前世她所熟悉的模样,以温柔的姿态,控制着她的一言一行。
他将她圈 养,以为什么都给了她最好的,熟不知被折了翅膀的金丝雀,这一生都不会再快乐起来。
燕卿卿面上浮起一个复杂的笑,她抬头看着他,轻声吐字。
“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