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中有事,还没到子时,燕卿卿便醒了过来,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窝在韩不周怀里,身边人呼吸均匀,像是在熟睡。
“醒了?”
燕卿卿轻手轻脚正打算下床,刚从他身边挪到床沿,便听到韩不周的声音。
回身,对上他一双琥珀色眸子,眸底还晕着朦胧的睡意,便索性在床沿坐了下来,三千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撑着下巴问他:“还有多久到子时?”
她自己会辩天色,但有他在身边,习惯性不带脑子。
韩不周扫了眼窗外:“约莫还有半个时辰。”说着顿了下,掀开被角:“差不多该出发了。”
“真的不叫上燕元期陆尧么?”
“不用。”
韩不周一口回绝,翻身下床。
似乎是不想听她再问一遍,韩不周拉着燕卿卿从马棚里挑了匹马便往小边城边境赶。
姜离言而有信,早早的在边境等候,见两人来,远远的便迎上来。
“公主来时可有人跟来?”
“没有。”
燕卿卿还未出声,韩不周已替她答话。
姜离似这才注意到他:“这位是?”
燕卿卿迟疑了会儿,有点找不着韩不周的定位,一时间竟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韩不周见她迟迟不说话,眉头几不可闻的蹙起,语气中夹杂着对她犹豫的不满。
“我是她的夫君。”
姜离看了眼韩不周,又看了眼笑的一脸无害的燕卿卿,心中了然。
燕卿卿的大名,九州早有相传,与其盛名并肩的,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韩不周。
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几乎可以作为茶楼说书先生的话本,民间广为流传。
瞧面前男子霁风朗月,身姿卓越,面貌不凡,二人站在一起,默契相配度百分百。
想来,定是那位名声响彻九州的活阎王了。
姜离虽知晓这号人物,但面还是头一次见,再出声时,姿态更为郑重,他对韩不周抱拳颔首:“耳闻不如一见,今日得见陛下一面,姜离三生有幸!”
韩不周不爱台面上的恭维,姜离给他的感觉不太好,分明是个不大的少年,话里话外却老成的紧。
活像稚童披着大人皮,不伦不类,不三不四。
燕卿卿在他表现出厌烦之前,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接下这一话茬。
“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我有一事不明,七长老为何要我们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来这小边城边境呢?”
姜离礼貌性的在说话前先对燕卿卿拱了拱手,后正色道:“因为明日长老阁设了一场鸿门宴在等着公主。”
燕卿卿心头一惊,姜离又道:“今日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被长老阁的人所监视,我不得已说出明日带公主去见见我们其他长老的话,今夜请公主来这小边城边境,为的就是更方便准确的将真相告知。”
“真相?”燕卿卿掐着重点。
姜离应了一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并坦白。
据他所说,因为姜不思的特殊身份,姜家人虽然放任她在小边城外生活,但并不会完全断了对她的追踪。
也算是姜家留的后手吧,像姜不思这样属于天生圣女的百年一遇,而培育一个后天圣女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都格外巨大,还不一定能成功。
因此,万一下一任圣女无法胜任,姜家人还能随时把姜不思抓回来,补上圣女的位置。
姜家人做事向来谨慎,即便现任圣女白绮对姜家禅精竭虑,以及下任正在培育的圣女坊种子选手也不在少数,这边对姜不思的追踪依然没有断掉。
也是无巧不成书,姜家这一习惯,给他们带来了个意外之喜。
姜不思出事了,这本不该是好消息,巧就巧在,姜不思交了个还算讲义气的朋友燕卿卿。
为了救她,燕卿卿必须要入一趟小边城,向他们索求《云耕地织》人册。
原本,按照姜家一贯的做法,不会这般冲动的打燕卿卿的注意,但他们选择回了西周,并打算在西周扎根,重新将家族扩大。
之前因为手里有子母蛊的子蛊控制韩不周,但魔改了他的记忆后,子蛊也没了作用,便也相当于,姜家虽然靠子母蛊回了西周,但后续发展还得靠他们自己。
姜家离开西周数十年,关系网早已经破败的一塌糊涂。
姜家长老在回西周后,才发现他们的底子薄的不堪一击,别说壮大家族了,就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而这个时候燕卿卿他们冲着《云耕地织》要入小边城的消息入了长老阁的耳,于是,一个大胆的,剑走偏锋的计划悄无声息的成型。
话说到这里,燕卿卿要是再猜不出长老阁打的什么主意,便白活了这两世了。
她语气冷了下来:“韩不周体内有子母蛊,你们就不怕他压根不在乎我死活么?”
古有齐桓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长老阁欲挟燕卿卿以令天子,真不知该夸其英勇,还是该骂其愚蠢。
燕卿卿心中一阵发冷,她听得姜离苦笑一声:“公主忘了,他们一直关注着不思的动向,她又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们这阵子经历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都知道的。”
潜台词是,或许韩不周与她刚重回于好,那边消息便已经传到了长老阁。
燕卿卿揉着额角,险些被长老阁的所作所为给气笑了。
“所以,他们认定韩不周会为了我,在西周给姜家辟出一席之地来?”她语气讽刺。
姜离耸肩:“我这不是前来提醒公主了么,他们不会成功的。”
“我又如何信你?”
燕卿卿话锋一转,杏眸眯成锋利的弧度,轻飘飘落在姜离身上。
他们是头一回见面,交情根本谈不上,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竟不惜冒着出卖家族被发现的风险,前来告知她真相。
如果不是他有所图,那么他今日说的这番话,便有待商榷了。
姜离就在等着这句话,燕卿卿明显感觉到,他在她话音落地后,有种终于等到的放松。
姜离的神色软了下来,年轻朝气的面庞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眷恋。
他回道:“公主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为了不思,若有欺瞒,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