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街头,人声鼎沸。
江甚信步穿梭在人群里,步伐不紧不慢,在途径一家医馆时,目不斜视,直接略过。
察觉到身后跟在暗处的人气息浮动,江甚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勾起个讽刺的弧度。
什么货色都放出来跟他。
赫连渭水,到底是你老来多愚笨,还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这三个月的见招拆招还是没能引起你的警惕么?
果然,当年威震天下的荣亲王,也经不住岁月的摧残。
赫连渭水,你老了,在西周的戏台上唱了这么久,是时候下台了。
“公子。”
人群里,一个身着蔚蓝色衣袍的男人打从对面走来,在江甚面前停住,低低唤了一声,姿态恭敬不二。
江甚眉眼不惊,语气微凉:“身后有只碍眼的狗,去处理了吧。”
男人应了声,与江甚擦肩而过。
一路跟随的气息骤然中断,江甚的步伐才继续往前。
他闲逛一般,在一座文玩阁面前停驻,后饶有兴致的迈入。
甫一进门,看店的掌柜便小步迎了上来,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连连将店内客人招呼走。
“客官,小店打烊了,请客官移步阁外,为表歉意,三日后的拍卖会场,小店奉上一封请柬。”
客人突然被驱赶,本心有不悦,但一听送他三日后的拍卖会的请柬,便登时眉开眼笑。
众所周知,聂阁向来多奇珍异宝,十年间,在上寮创下了无数成交金额记录,如今已是这上寮城经济的中流砥柱。
且听说聂阁的东家是个有背景的,早年前聂阁生意做大,招了同行眼红,前来闹事,最后不知怎的,整个上寮城的文玩阁一夜间搬出上寮,上寮聂阁成了一家独大的文玩阁。
聂阁一年只一场拍卖会,到时前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哪一个身份拎出去都能说上一二,其能入会的人都要经过东家一一把关,要么是绝对有商业价值,要么是身怀绝艺,要么是财富通天,要么只手揽权,换一句白话说,到场的皆是九州各国的尖尖儿,堪称一场绝无仅有的交流大会。
如今他因祸得福,有幸得以见此宏观场面,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还顾得上被驱赶一事,他搓搓手,激动接过那烫金请柬,客气道:“好说,好说。”
小厮面上千篇一律的笑,待送走客人后,阁门一关,转身那谄媚的笑便落了下来,肃然对着江甚单膝下跪:“公子。”
江甚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四下游移着,寻了个椅子落座。
“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小厮起身,一字不漏的将所得消息传达。
“大燕十四公主一路南下,大都督府长子卫峥跟随,三个月前与常溪汇合,两军商议之下,将兵力相互融合,如今镇守在闽南关外,从京师被赶出来的那批富商在陆尧的带领下,分别错落分布在浙江各处,由十四公主提议,从闽南一路南下,穿过沙漠,开辟了一条经济道路,分别与东辽与郭夏两国合作往来,如今的浙江,完全可以自立国土,与大燕抗衡。”
小厮说这些话时,语气里不乏钦佩。
闽南以南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沙漠竟可以南通东辽与郭夏,形成一条直来直往的经济之路。
十四公主的想法太过大胆,但往往成大事者,就得需要她这般敢想敢做的头脑。
她是个天生的领军者,个人能力没有突出的地方,但就是能一眼看出谁哪方面最强,最适合做什么,然后合理分配,将每个人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小厮说着顿了下,又道:“卫峥的初衷是壮大势力,重夺大燕,属下觉得,眼下便是时机最成熟的时候。”
“聂隐。”江甚忽然唤了句。
小厮一愣,后赶忙应了声:“公子有何指示?”
“你觉得我让你打听这些,为的是什么?”
聂隐沉吟了会儿,细细琢磨着。
聂阁于十年前创立,采的是他聂隐的姓,谁也想不到,传说中身份神秘的东家,竟就是每日活跃在阁内的小厮,但只有聂隐知晓,聂阁是由公子一手创办,成立聂阁时,公子还不到十六。
他将聂隐留在西周后,便一去不回,聂隐一度以为公子这号人物是他的臆想,但这日渐壮大的聂阁,以及一年一封准时寄来的书信证实着公子的确还存活在这世上。
三个月前,常年在外的公子突然回西周,还是以荣亲王府嘉阳郡主的仪宾的身份回来,聂隐疑惑之余,什么也不敢多问,公子回聂阁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他去打听大燕的事,尤其那位大燕十四公主,如今大燕长公主燕卿卿需要格外细致。
大到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小到吃的膳食,见的人,事无巨细。
起初,聂隐并不知晓公子的用意,但他从探子传来的信息里越看越心惊。
这十四公主绝对是个奇女子,她若是男子,大燕岂非她囊中之物?
故而,聂隐大胆的猜测:“公子是要防她?”
毕竟,这样一号人物,如今只是在大燕国土,他日若是出了大燕,到哪儿都能搅弄风云。
公子,这是防患于未然。
老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江甚睨他一眼,突然话锋一转:“你可有心悦之人?”
聂隐陡然一红脸,嗫嚅道:“不曾有过……”
“那怪不得。”江甚了然,他顿了下,又道:“这怨不得你了,你不懂也是情理之中。”
聂隐一阵沉默,他忽而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眸子瞪的老大。
莫非,莫非公子爱慕那位十四公主?
“你打听了这么久,可曾找到过半点关于我的线索?”
聂隐闻言,心头一颤,面色再次凝重起来。
这是公子对他的试炼,去观察大燕动向的同时,也要调查他这些年在做些什么。
其实聂隐查了这么多日,也找到了些苗头,只是他不敢确认。
但眼下时间容不得他再去细查,只能硬着头皮,缓慢道:“三个月前,大燕雍王韩不周坠崖,生死不明,公子可就是那雍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