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途坐在地上怀抱着庄晓曼,两人都没有出声,很安静,此时偌大房间内只有雨滴打在窗台地淅淅沥沥地声音,他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地陆望舒,她地脸上挂着一丝笑容,一丝解脱的笑容。
半晌,肖途扶起庄晓曼,带着陆望舒的身体驱车来到城外的方汉州墓旁,他们两人拿出车后的镐头和铁铲快速得翻动着泥土,雨越来越大,早已分不清两人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汗水,亦或是泪水?
草草埋葬了陆望舒之后两人站在她的墓前,因为没有墓碑,只能用石头先充当墓碑。
“方老师的墓,望舒的墓,还有我的墓,可笑的是最后只有我还站在这,他们都是倒在了我的枪下,而刽子手却还活的好好的,今天这一幕跟当年武藤逼我杀掉方老师一模一样,难道人世间只当如此?”
肖途喃喃着点了一根烟,因为雨水的关系,火一直打不着,而他似乎如着了魔一般,明知道雨水沾着火机是点不着的,却还要一直不停地打着火,庄晓曼在一旁看着,她凑上前来用手护着火机的上方,“啪”火打着了,肖途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逐渐升了起来和空气中的浓雾融为一体。
“肖先生,不必过多自责,我以前说过geming 总会伴随着牺牲,望舒肯定早已做好了准备,不止望舒,我们也是。”
肖途扭过头看了看语气凝重的庄晓曼,将她搂了过来抱在怀中,她说的没错,他们真的很难拥有光明的未来,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每分每秒当下。
在简单的安葬了陆望舒之后肖途和庄晓曼分道离开,庄晓曼直接回到办事处,而肖途则回到了亚辉通讯社陆望舒的办公室销毁文件。
站在她的办公室前,肖途心中百味杂陈,他甚至还能感到陆望舒就坐在对面的皮椅中有些傲娇的微笑着看着他。
心口有些闷。
肖途站在柜子前快速的翻找着有关资料,翻了许久却没有找出一份,突然一个记事本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翻了一页,原来是陆望舒的日记。
他顿了顿,拉开皮椅坐下去慢慢的翻开了日记本。
1943年5月十一日
他给我回信了,希望他在延安好好学习,我会努力的,等我回去。
1943年十一月二日
真没想到那个肖途也是个地下党,还真是看不出来!虽然他长得也挺帅,但是还是不如我的爱人!文采和相貌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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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六月六日
董先生说战争快要结束了,真希望那天快些到来啊!这样我就能和我的爱人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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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九月二十六日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我还不能离开,我知道我身上的责任,再等等,再等等
1945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肖途不该这样的,为什么我心里和刀割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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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三月四日
战争似乎是要不可避免了,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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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六月七日
一切还算顺利,希望一切快点回到正轨。也希望早点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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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八月二十二日
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肖途真的没有死,他回来了!可惜最近太忙了,等抽出时间一定要去好好看看他,看看他胖了还是瘦了,帅了还是丑了,希望他能比以前聪明点,嗯,我很开心。
1946年九月
有些牺牲在所难免,希望我的战友们坚持住,胜利总会到来,就像曾经抗日一样,另外,祝你好运,肖。
肖途合上陆望舒的日记本,靠在书柜旁深呼了一口气。
原来陆望舒对自己的遭遇早已有了预感,让他奇怪的是她的日记后半部分几乎没有提及她的爱人,反而他肖途经常出现在日记中,难道.......?
肖途摇了摇脑袋,他努力使自己不再想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无意间撇到了一旁柜子的夹角有一个铜盆,里面黑乎乎的有一堆东西,肖途走了过去蹲下来将铜盆拖了出来,原来里面都是烧过的纸和文件,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个没有烧完的拿了起来,上面有一张陆望舒的照片,只烧了一半,那是她的党员证明材料,肖途得手一怔,他扔掉手里的烧了一半的材料继续向下扒着,工作材料,入党申请书,情报汇总表,还有最后一份,在肖途手里拿着,他得手在微微颤抖,陆望舒的特工证明材料,上面“夜莺”两个字还没有完全销毁,肖途有些无所适从或者说焦躁不安,陆望舒的牺牲不仅牺牲了自己,还将自己过去的一切全部牺牲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夜莺这个人,也不会有人能相信或证明这个人的存在,这一幕让肖途想起了当年自己胡蜂身份被销毁的时候,那种绝望感,落寞感包围着自己。
肖途在结束销毁工作后返回办事处向万俟轩汇报了这件事。
“很不错,肖主任,这只是工作的九牛一毛,我知道你们私下关系不错,但为了党国,希望肖主任能想通啊,对了,我可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啊。”
一旁的高源先开了口,边说边走到肖途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肖途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也可以说是假笑。
万俟轩站了起来,双手插兜有些懒散的说
“走吧肖主任,今天的事过去就不再提了,我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高特派员也一起来吧!”
说完万俟轩便走出办公室,高源也跟了上去,肖途捏了下鼻子,非常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在他们三人下到二楼时,突然从拐角冲过来一个人一拳便呼在了肖途的脸上,肖途往后退了两步,幸好万俟轩出手扶了一下,不染恐怕他就跌下一楼去了。
肖途的嘴角渗下了血迹,他擦了擦血迹抬头看向突袭他的人。
叶菁,他早已猜到。
此时的叶菁离他不远,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有幽怨,有悲怆,有难过,还有失望。
“肖哥哥,你......,你是怎么了?那是陆望舒啊!你怎么...”
叶菁说着,声音不到,很小。
“叶子,我.....”
肖途想解释着什么,但他却可悲的发现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
叶菁看着欲言又止的肖途,心神里充满了悲伤,但她努力的克制了一下,对万俟轩和高源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之后便离开了。
万俟轩转头看着有些落魄的肖途,拍了拍肩膀。
“男人嘛!有些东西是得你来背负的。”
这话似乎含义很深。
他们三人来到密牢的门前,肖途深呼了一口气,才跟着进去,说实话,他讨厌里面的味道。
跟着万俟轩和高源一路走进去,他看到了许多被抓起来的他的同志们,每个人都伤痕累累,饱受牢狱之苦,每人似乎都变了样,唯一没变的就是他们目光中地坚定。
肖途还看到了倪醉,奄奄一息,似乎在昏睡,也可能是在昏迷,他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不一会万俟轩和高源在一处牢门前停了下来。
“肖主任,来见见你的老朋友董老板。”
万俟轩靠着牢门淡淡的说道。
肖途听完一惊,快速的走上来。
只见董旺成正端坐在牢门内微眯着眼睛。
“肖先生?你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董老板,你怎么在这?你犯了什么罪!快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保你出来!”
肖途扒在牢门前说道。
董旺成的被捕让肖途震惊不已,甚至有些脊背冒冷汗。
“这就要问问我的老朋友了,对吗?银狐?”
董旺成看向高源。
银狐?高源?难到就是呢个当年潜伏在我党,被揭穿前逃窜,并杀害了我党多名同志的那个国民党高级特务?
难到陆望舒被揭穿和董旺成被捕都是这个熟知他们的银狐做的?而这个银狐就是特派员高源!
肖途凭借灵活的大脑迅速想通了之间的关系,而董旺成是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说来指证罪魁祸首。
肖途也看向高源,看来这人不除是不行了。
“老董啊!做人不要这么小气嘛!礼尚往来岂不是很正常嘛!”
高源笑着说道,有种大仇得抱的感觉。
董旺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一旁的万俟轩点了根烟说,
“这董老板其实是共党,我们有充足的证据,中共的第二号就是他没跑了,只可惜啊,我们费尽心思才抓到他,可是他一言不发,没办法,我知道肖主任和他曾经有过不浅的往来,所以还希望你能好好劝劝,如果交待了可以留他一命,不染可能就是死路一条喽!好了,我们先走了,给你俩留个空间,好好劝劝,加油哦!”
说罢万俟轩拍拍肖途的胳膊和高源离开了。
看着他两人离开后,肖途还没开口董旺成就迅速的来到牢门前。
”肖途,时间紧迫,多的不说了,望舒怎么样了!“
肖途闻言没有说话,
董旺成明白了什么意思,叹了口气。
”没办法,geming 总伴随着牺牲,我肯定是出不去了,你们也不要想营救我,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落网。“
“可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啊!”
“哈哈哈,肖途,你应该在成熟一些,从我被抓进来就已经是一盘死局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认真听着,第一,如果你们有机会,想办法把倪醉救出来,他身上有很多机密。
第二,我走后,会有人继续领导你们的地下工作,她的代号是第三号!之后她会联系你们。
第三,恭喜你,你的身份被重新认可了!以后希望你继续为组织出力,胡蜂同志!”
说完董旺成伸出手和肖途握了手。
肖途此时眼圈红了起来,他不知是该悲伤还是该高兴,也可能是两种都有。
“谢谢组织,谢谢你!董老板,不..第二号!”
”好了,走吧,你们的存在将更有价值,记着,活下去,有时候屈辱的活下去比悲壮的死去更需要勇气!“
肖途还想说着什么,却被董旺成打断。
“快走吧,记着我说的话,完成我们的使命,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道指令!”
肖途忍着悲痛点了点头,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看着肖途坚定的背影董旺成欣慰的笑了。
在跨出牢门前的那一刻,地上落起了雨滴,不知那是***者的眼泪还是苍天怜悯众生而降下的雨水,也可能二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