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肖先生还真是风流啊,果真不是一般人,受着伤还能欣赏佳人美景呐!”
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了肖途一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声音他很耳熟,苍劲有力,犹如虬松一般威严。
话音刚落,徐先生便从门外大步进来了,他身着一身深黑长袍,左手端着烟斗,看似有些休闲又有些急切。
“徐先生,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肖某在这谢谢您,也替庄小姐对您表示感谢!”
肖途说着快步走到徐先生面前和他握了握手。
“诶!肖先生不必客气,我们都是熟人了,我是从我一位商人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那个特高课的浅野博文在火车上被刺杀了,凶手是一男一女,我当时已经猜到是你们二位了,不管以前我觉得你们是汉奸还是走狗,起码现在不这样认为了嘛!所以派阿力去支援你们,时间刚刚好不是吗?哈哈皆大欢喜嘛!”
“谢谢徐先生的出手相助,我和庄小姐不会忘记的,如果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就请开口。”
“肖先生客气了客气了,我只是为朋友之间做点事情而已,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徐先生说着示意手下拿来一张报纸。
“说些正事,这是今天亚辉通讯社出的报纸,侬看看。”
肖途接过报纸,报纸上的一篇报道几乎占满了整个版面。
“悲讯!!!帝国特高课课长浅野博文先生于今日玉碎!”
大标题的下面还有一行小标题:
“南京政府特务科科长李峰因公殉职!”
“肖先生,你和庄小姐今天可是为了民族做了一件大事啊!”
徐先生笑着拍了拍肖途的肩膀。
“可是........”
徐先生突然话音一转,眉头紧锁在了一起。
“肖某知道徐先生您在担忧什么,浅野博文一死,日本方面势必会再另派他人来接替特高课的位置。”
“嗯,不错!肖老弟好敏锐的思想,你说得对,我的情报网告诉我日本方面已经准备派遣关东军第四师团特高课课长松永束元来接替浅野博文的位置,这第四师团是甲种师团,可见这个松永束元并不是善茬。”
徐先生缓缓拿起烟斗吸了一口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
“而且考虑到肖先生日后重回武藤公馆之事,还请肖先生小心,多加注意,下一回徐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像这一次这么幸运的的救出你了。”
说完,徐先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好了,我不在打扰了,好好休息。”
肖途微微一笑:
“谢谢徐先生!”
望着徐先生的背影,肖途陷入了沉思,这条路还能走多久他不确定,但是他知道他是越陷越深了,他知道浅野博文一死,整个上海的势力就被重新洗牌了,表面和平实则暗流越来越急。
出色的完成刺杀任务的他回到武藤公馆肯定会被武藤志雄嘉奖甚至升迁,而且庄晓曼也不会受到太大的问责,至于即将到任的松永束元,他有很多不太好的预感,徐先生透露给他的信息量很大,光甲种第四师团这一项就让肖途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看来浅野博文得死对日本当局是个不小的冲击,能在甲种师团混出名堂的人不是个等闲之辈,搞不好武藤志雄也不是他的对手。
肖途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了下来,本以为浅野博文的死是噩梦的结束,却不曾想到原来是一切的开关。
想到这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留学日本,后悔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去边区工作,后悔答应了武藤志雄干掉浅野博文,因果这个东西原来是谁也说不清的。
总之新的篇章似乎开始了,他看向一旁还在昏睡的庄晓曼。
他笑了,这个女人很勇敢,和他一样敢于为了理想放弃生命,可惜的是他们是两个不同的阵营,一个是中共地下党,一个则是国民党军统。
在遇到危险时,庄晓曼眼里没有一丝退缩。
“为什么不多想一种办法呢?”
两天后,肖途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而庄晓曼却还在昏迷,虽然在养伤的阶段很无聊,不过有一件事让肖途觉得心里暖暖的,那就是每天夜里他都能听到旁边床上的庄晓曼在呼喊他的名字,声音不大,晰稀碎碎,倒像是呢喃的声音。
这让肖途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腿伤好了一些之后肖途便准备离开大上海夜总会,他亲自向徐先生去告别。
跟着丁力犀来到徐先生的办公室,徐先生正在抽着雪茄望着窗外,看到肖途进来了徐先生请他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怎么肖老弟,来找我有什么事?伤好些了吗?”
徐先生给肖途倒了一杯茶水询问道。
“好多了,多谢徐先生关心,”
肖途拍拍自己的伤腿示意道。
“我今天来是向先生辞行的。”
“哦?怎么,你想好了?”
肖途点点头。
“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已经决定重新回到武藤公馆,继续我该做的工作了,这段时间在这也是麻烦您了。”
徐先生闻言赞赏的点头道。
“肖老弟,有魄力,真是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就有这么大的魄力,我以前还真是把你小看了,你也不用感谢我,我这些何尝不是为了我们中国人?”
肖途站了起来握住徐先生得手。
“肖某自知此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是如先生所言,我们肩上担的已经不是个人的性命而是全中国人的气力,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吾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
徐先生笑着点点头。
“肖老弟这一番话可真是激起了老夫的一腔热血,吾辈当自强,很好,希望你顺利肖老弟。”
肖途和徐先生握了握手便离开了大上海夜总会前往武藤公馆,他很放心的让庄晓曼留在大上海养伤。
走在路上的肖途想起了走前徐先生的一抹微笑,那微笑很熟悉也很陌生。
新任的特高课科长松永束元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他很好奇,如今恐怕他已经快到上海了吧。
走在路上的肖途感到如此漫长,复杂的思绪扰乱了他的脑子,他看着人来人往,一片欣欣向荣的场面,他明白在这一切繁荣富贵之下是充满了血腥的明争暗斗,各种暗潮如同细胞一样深深烙印生长在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他此时眼中没有看到繁华,他看到的只是一座没有生气的死城。
他没有闻到香水味,没有闻到花朵的香味儿,他只闻到了充满血腥的腥臭味儿,让人作呕。
利益构建了这座城市,每个人摘去慈善和睦的面具后都只会露出贪婪的丑恶嘴脸。
上海滩––这是一座吃人不吐骨的城市,而他肖途,势必要作这深渊中的最后一块硬骨。
终于,他来到了领事馆门前,高大的围墙还有深黑色的铁门给人一种特别强的压抑感。
这一刻,他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武藤志雄再看到他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刻,他想起了庄晓曼夜里轻声呼喊他的名字。
这一刻,他想起了方敏。
他无法退缩了,从他在火车上开出的那一枪后,他的命运就被重新编写了。
他就像过了河的卒,无法后退,肖途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了一口气,走向领事馆。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