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之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着，宫灯映在石子路上，照着淡淡一片光晕。
“好下雪了吧？”
明德海一愣，心里默算了一下：“回主子，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本督近年来很讨厌冬天，因为冬天一来，这一年就要结束了，所有的事情就成了定局和过去，无法回到过去，有些东西也挽回不了，只能变成遗憾。”
一年一年，明德海只知道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想得并不多，因为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主子顶着，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和不甘。
更没有主子口中所说的遗憾。
沐盏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君安之，沉鱼落雁说皇上身体抱恙，君安之一大早就进宫去了。
看了看屋子里面堆的那些“战利品”，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她也没想到君安之会这么重视优璇，说什么对自己如何如何的喜欢，可是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看她一眼。
“夫人，是否要将这些东西都卖掉？”
沉鱼落雁提醒道。
沐盏盏泄了气一般倒在床上，嘟嘴道:“随便！”
随便？两人互看一眼，“随便”……是去还是不去？
都看出了她的心情不好，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两人只好退了下去。
正阳殿中，永昭帝神色疲惫的躺在床上，身子孱弱的如同老翁。
莲贵妃正在龙塌边上照料着，红着眼眶，时不时的用帕子擦拭一下眼睛里面的泪水。
君安之候在一旁，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永昭帝轻轻握住莲贵妃的手，安慰地笑笑：“莲儿不必担忧，朕乃真命天子，不会有事的。”
莲贵妃哭得更凶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放出一点声音来。
“傻丫头，过来，到朕的怀里来。”
莲贵妃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永昭帝感受到胸前湿濡的一片，更是心疼的一塌糊涂：“朕这一生遇到无数的女人，唯有你是朕想捧在手里藏在心里的，可惜与你相遇的太晚。若是有下辈子，朕一定要早点与你相遇。”
“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这一辈子的时间还长着，怎么就想到下辈子了呢？”
永昭帝无奈的叹了口气：“朕的身子朕最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君爱卿……”
“臣在。”
“这几日朕在寝宫中养病，朝中之事就交给你了，祁栾就要回来了，许多事情你要安排好，特别是太子，那孩子疑心重，朕怕他容不下祁栾，你要看着点。”
“皇上请安心养病，臣一定不辱使命。”
永昭帝满意的点点头：“朕身边最信任的人，除了莲儿就是你了，你办事朕放心。好了，退下吧。”
“臣告退。”
莲贵妃收拾了一下眼泪，浅声道：“妾身出去送送司礼监大人。”
永昭帝笑道：“去吧，快点回来。”
君安之走在宫门的石板路上，垂眼凝视着石缝中枯黄的杂草，他就不明白，明明已经是干枯得毫无生气，怎么就能一直扎根不被风吹走呢？
“你满意了吧？”
莲贵妃站在他的身后，长风撩起她的宫装，佩环叮当，姿容绝美得如遗落凡间的仙子。
这样人间罕见的容貌，又怎能不让永昭帝为她着迷？
君安之缓缓转过身来，嗤笑道：“女人就是容易心软，别忘了，当初你莲家七十三口人是怎么死的。”
“灭我莲家的又不是他！是先帝在位的时候！”莲贵妃忍不住有些激动，纤瘦的肩膀微微抖动着，可以看见她正很难受的压抑着自己。
“那也是他顾家的人。”君安之冷漠的看着她，眼眸没有一丝情绪：“你若是心软，可以收手，没有人拦着你。”
“都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如何收手，不管怎么样，最终的结果都是抱着他的尸体住进皇陵中，为他陪葬。”
君安之风淡云轻的笑了，风华无限，生死权谋在他眼里仿佛一场游戏罢了：“当年是你自己说的，愿意拼尽一条性命为你莲家报仇，怎么？如今又舍不得死了？”
理智的声音如刀一般狠狠割在莲贵妃的心脏上面，自始至终，他们之间只是一场权谋的交易，他送她进宫复仇，她就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这么多年来的苦苦坚持和痴心妄想早已浇灭了当年初见他时那惊鸿一瞥的心动。
莲贵妃后退了几步，纤瘦的身子仿佛随时就能被这冷风吹倒，苍白的脸上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她高傲的看着他，一瞬间又恢复成了那个恃宠而骄的皇帝心头宠儿，盯着君安之冰冷无情的眸子缓缓道：“本宫祝愿督主大人能早日实现宏图大业、孤家寡人。”
宫装连衣长裙转身，莲贵妃没有丝毫犹豫的重回正阳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并没有后悔什么，这次出来只是想看看他对自己是否有一丝情分。
哪怕是一点点的不舍，她都会很开心，起码这些年来的付出没有白费，可她终究是奢望了，君安之又怎么会有感情呢？他看中的终究是天下。
殿门推开，莲贵妃缓步走了进来，龙塌两边侍候的宫女俯身一礼：“贵妃娘娘。”
莲贵妃接过其中一人手中的药碗，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她搅动这碗中的汤药，吹了吹送到永昭帝的唇边：“皇上，该喝药了。”
永昭帝就着她的手喝下，汤药的温度正好合适。
“莲儿，朕刚刚想了好久，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但此事无比保密，不到最后一日，谁也不能说。”
“皇上，什么事情？”
“如果朕哪日驾崩了，在举行葬礼的前一日，你拿着朕的特准令牌偷偷溜出宫去找君安之，让他想办法保你性命。君安之人脉众多，到了你入皇陵的那一日，他会想办法将你救出来的。”
“皇上……”
莲贵妃端着药碗的手一抖，泪水又忍不住的要夺眶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