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寻一惊:“殿下!”
顾祁然冷笑道:“巴掌痕可以看出是人为的,但浑身湿透说不定是自己掉进了池水中,司礼监总不能责怪本宫对公主照顾不周吧?”
两桶水就着深秋的冷风,当头而下,沐盏盏的宫装被水打湿,沉重地黏在身上,冻得她牙齿打颤,冰冷的寒气直往她心窝里面钻,她真的好想拔下头上的莲花玉簪,变回原形御寒。
可不能因为这一时的寒冷就前功尽弃了!咬紧了牙强忍着,尽量让自己不打哆嗦。
一瞬间师父和师兄的面容在她脑海中接连闪过,突如其来的无助让她思念泛滥,师兄若是知道她被人这般欺负,一定会把这群人统统变成冰块!
顾祁然见她愣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应该是知难而退不会再惦记太子妃之位了,拥着怀中的竹箬倾,在宫人们的拥簇之中扬长而去。
沐盏盏缓缓蹲下身来,抱膝将身子缩成一团,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垂着脑袋发呆。
寒冷的秋风伴着一身的湿气,让她如坠寒窖,除了这样缩成一团取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宫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解决面前的困境。
不知过了多久,君安之终于寻了过来,他的长眉紧紧拧在一起:“你在干什么?”
“数蚂蚁啊!”她头也不抬,干脆地说道,只是浓浓的鼻音出卖了她的情绪。
君安之看了眼布满水迹空荡荡的青石板,已经是深秋,哪里还有什么蚂蚁,他知道自己问的不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一向眉眼弯弯的女人,如今浑身湿透沉默的蹲在那里,突然有些不习惯。
扯下身上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紧了紧力道,眸色微冷抿着双唇,浑身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沐盏盏沉默的垂着小脸,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上了马车后,君安之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张小脸冻得泛青,原本澄澈的眸子微微泛红,脸上带着水痕,看来这人是哭了。
眼眸深处不自觉的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他在等,等她委屈的跟自己诉苦,然后求他做主。
马车中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发丝落地的声音,沐盏盏裹着他的披风,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垂着长长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马车使出皇宫的时候,沐盏盏也是沉默不语,君安之耳边只有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他莫名的心烦,摆弄着手中的佛珠,淡淡道:“你身为和亲公主,初来南燕人生地不熟,到了皇宫中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为好。”
“哦。”
君安之睨了她一眼,闭目假寐。
就这样一路安静的到了君府,沐盏盏在君安之身后下了马车,埋头直接进了浮曲阁。
被安排侍候沐盏盏的侍女,沉鱼、落雁两个姐妹俩看到她的样子,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开始给她准备热水沐浴。
直到温水将她整个人包围其中的时候,她才缓过心神,趴在浴桶边上发愣,她感觉自己得重新计划一下在人间的生活了,除了吃掉君安之以外,还得找个机会狠狠教训一下那个蛮不讲理、脑袋漏风的南燕太子!
沉鱼和落雁拿着浴巾到她身边,准备取下她头上的发饰:“夫人,把头发放下来吧。”
沐盏盏轻轻摇头:“不用侍候,都下去吧。”
说罢,就把整张脸沉入水中,一头如瀑的墨发上只剩有一根晶莹洁白的莲花状玉簪。
两人看了眼露在水面上的莲花玉簪,忍不住无奈摇头,没想打夫人竟然是这般喜爱这支簪子,就连沐浴也要戴着。
她们出了屋子阖上门,刚一转身,就看见了君安之站在屋前。
连忙俯身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君安之淡淡瞥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妹妹落雁机灵道:“夫人已经换下了湿衣裳,正在沐浴。”
他“嗯”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他一走,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沉鱼碰了碰落雁:“你怎么知道主子是过来问夫人的?”
按照她们这些属下对主子的了解,主子对这位公主夫人只会以礼相待,并不会付出多余的关心,真的很难想象到主子竟然会从书房中特意回一次浮曲阁问夫人的事情。
落雁俏皮眨眨眼,冲她向房门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你没有发现夫人身上披着的那件披风是主子身上的吗?”
沉鱼向来漠然的面容微微惊愕:“那尚荣郡主——”
“哎呀什么尚荣郡主?人家现在都是太子妃了!”落雁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并不喜欢尚荣郡主,主子与她断了关系最好。”
沉鱼道:“你这般没上没下、性格欢脱的丫头,自然不喜欢接触中规中矩的人。”
落雁不服嘟嘴:“可是姐姐也是中规中矩的人啊,我就很喜欢姐姐。”
沉鱼忍不住笑了:“傻丫头。”
天短夜长,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书房中,君安之坐在案几前,半靠在椅背上,纤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烛光映在他半边面容上,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明德海将查来的宫中发生的事情详细禀报,最后冷汗津津的站在一旁:“主子,太子误以为尚荣郡主在夫人那里受了委屈,便让人从锦鲤池中打来了两桶池水浇在了夫人身上。”
主子的风华绝代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和他的外表一样的出众的,是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每当主子指尖敲击桌面的时候,就预示着东厂要活动筋骨了。
随手拨弄着桌上的折子,君安之的眸色在烛光中更加幽深:“挑一个太子信任的心腹,再选上几种罪证,带人灭了吧。”
明德海连忙问道:“主子,您觉得工部侍郎刘大人怎么样?他与太子沾亲带故,是太子极为信任之人,算得上是左膀右臂,也是太子培养朝中势力的重要人物!”
君安之淡淡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