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乔彴此刻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力感,“这件事确实跟我有关,你没有说错。”
我会说错?
凌小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些天我浪费了那么多的脑细胞,还不是为了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说说吧,你,还有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
凌小悠的目光在乔家几个男人的脸上逐一瞪了过去,那目光锐利的就是乔丰看了都有些畏瑟。
“你一定要知道?”
凌小悠冷笑了一声,“换做是你被人当成傻子,你怎么说?”
事已至此,乔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这事要从朔北一战说起,战报的结果如何,你也知道了。”
“知道,三哥说了。”凌小悠边说边点了点头,“结果相当惨烈,马革裹尸,战死他乡。”
何止如此?
战场上战鼓雷鸣,白刃相接,可千军万马最后却是尸横遍野。
乔彴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没错。可其中的军需补给,却是这一战溃败的根本原因。如慕羽泽说的那般,药石无效,棉衣根本不足以抗寒。很多将士早就染了风寒之疾,而且粮食也不充足,体力根本补充不上。以至于敌军来袭之时,新勋军的战力却不到一半。
爹率部赶到的时候,只见新勋军杀红了眼,甚至于赤膊上阵?腥风血雨间,以身护国。这一战兹事体大,爹只能暗中派人将战报送到了皇上的手里。
后来皇上下了密旨,命爹秘密调查朔北一战失利的根本原因。可就在这个时候,新勋军中七名参军被杀,凶手下刀干净利落,没留下一点痕迹。爹知道这事恐怕要掀起大的波澜,立刻命人将其余所有将领下了狱,被秘密关押审讯。可这些人知道的有限,没有什么有利的线索。而唯一一条能查的线索,就是这批有问题的军需。”
凌小悠听着他的话,不由的问道:“你们似乎是认定了是军需的问题导致的这个结果,就没有查过其他的原因吗?通敌叛国,指挥失利,或者是战术问题……这些都有可能,不是吗?”
“是。我们也查过,可新勋军都督江蹇战死,副将之中一人坠崖,一人重伤,还有一人在狱中。至于其他将领多数战死,可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没死的,我们都查过,没有一人通敌叛国,而且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他们有这样的嫌疑。至于战术指挥,江蹇为人谨慎,不说用兵如神,可固守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凌小悠掀起眼皮朝乔彴瞟了过去,“所以朔北一战归根究底,问题就是出在军需上?”
“军需占有很大原因。”乔邰忍不住说道:“有道是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如果军需补给跟不上,再好的战术,再精锐的部队……也都是摆设,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你们查到这批军需出自闽州?”
“闽州六郡是军需补给的重地,最多时承接的军需订单可达七成,就等于全国的军需差不多都要从这里经手运出。而朔北这批军需从中转过两次手,虽然踪迹隐匿的很好,可我们依旧从一些细节上查到这批军需出自闽州六郡,而且起码占据三分之二。”
转过手?
还想隐匿过出货地点?
凌小悠不禁问道:“你说的细节?”
“原料,冶炼,工艺……这些东西在每一个地方都存在其独有的特点。”
凌小悠心里明白了,这些细节确实容易被忽视,但同样也是一种铁证。
这就好比那些奢侈品大牌和山寨高仿货,虽然外表一致,看不出其中差异,可其用料,做工,以及一些细节的处理,都有其独特的工艺,这些是仿制不出来的。
而这批军需即便是想要刻意隐匿其踪迹,但这些独特的工艺却在熟能生巧中暴露了出来。
山寨货终究是山寨货,仿造不出大牌的独具。可同样,大牌就是大牌,它的傲娇也成为不了仿品。
所以这里的东西虽然没有品牌的理念,但却天生带着物以类聚的标签。
“因此你们就查到了闽州六郡。”
乔彴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且认真,似乎在与凌小悠的对话中,他已经无法把她当成曾经那个骄横野蛮,只知道闯祸的小丫头了。
“是。爹每年都会派人回闽州给娘祭扫,但因为他的军务繁忙都无法亲自回来。今年陛下给爹密旨,所以爹今年才能亲自回闽州祭扫。明着陛下还让爹主理巡查闽州六郡的防务,可暗着却是要查清这批军需的内情。
不过闽州六郡的这些官都十分世故狡猾,在他们看来巡查就是一种惯用的敲他们这些地方官竹杠的方法。只要找出他们政绩上的疏漏,就会拿走一批孝敬的银子。所以一听我们会来,这些地方官早就开始防备我们了。
最后为了能调转这些地方官的注意力,我们就先让你回来给母亲祭扫,可谁知道——”
凌小悠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无奈的挑了挑眉,“谁知道我却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小五,我们很后悔。”
骤然沉闷的气氛让凌小悠有些受不了,“行了,说正事吧。这事先不提。所以你回来最先查到的就是慕家吧。”
“不,最先查到的是宛平水师都督,郑平东。”
“郑平东?怎么会是他?”
“这也是意外发现,宛平水师和其他水师不同,它建于内海,与其说是战舰,更多的用途却是半商用和半民用。所以宛平水师这边的船只常常会承载货物出入各个内陆港口。我们回闽州的时候曾分兵两路,三个哥哥走的是陆路,我和爹走的是海陆,乘的就是宛平水师的船。”
“路上有发现?”
乔彴深深地看了凌小悠一眼,不由的觉得这个妹妹看事情真是越来越敏锐了。
“这些半商用和半民用的船只也属于官船,所以船上都有官兵压船护送,以保证船只航行的安全。而我和爹却发现,这些官兵身上的武器和新勋军的那批军需是出自同一批。”
“同一批?你们怎么肯定?如果说从原料和工艺上可以判断出这批军需的产地,我认同。可你说同一批的军需?有别的证明吗?”
“有。这批军需在制作的过程中,还曾附带制作了一批水师的军需。水师的军需装备特殊,其中涉及火器,例如:水底雷和火龙,数量有限,而且都是被严控的军需,所以每一个上面都会刻上特有的数字。”
凌小悠想了一下,“所以你们是发现了这些数字?”
“是。而且根据这些数字,我们能肯定这批军需就是和新勋军那批军需出自同一批订单。这一点我们也跟慕羽泽求证过,军需数目对得上,而且他们那批军需也确实是宛平水师提走的。”
“然后你们查了郑平东这个人。”
“刚开始只是推测这批军需可能有一部分流进了宛平水师当中,这才会查郑平东。可后来发现,这个郑平东曾经还是一个军需官?一个军需官没有深厚的背景,也没有卓越的战绩,但却被破格提拔成了一个水师都督,任谁也不会不好奇这一点吧。”
凌小悠皱了皱眉,认同的说道:“继续说。”
“接下来就简单了,既然确定这批军需之中有水师的补给,那就不能不查慕家的胶坊。可查了之后,我们发现慕家的族长慕彦,他跟郑平东的关系走的很近,而且就如慕羽泽说的,这家人的花销太过阔绰,进项的账目也有问题。”
“慕羽泽说的?”
骗大傻子呢?
凌小悠斜了乔彴一眼,“这个消息应该是你故意泄露给慕羽泽的吧?这位安平郡王就是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他既然能将慕府占为己有,还会在乎他这个二伯?如果不是你让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他恐怕还在好吃懒做的守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