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娑很不想在桑衣身上多想什么,桑衣对她很好,或者说有些过分的好了——把一切情况都考虑到,哪怕她直接当个混吃等死的二百五想来都什么问题。但同为尊主,名扬天下,却也有时又是生出些微妙的不适感。
她若想要头上的这个名字,凤娑大可以双手奉上——本就是桑衣让给她的,这些年来桑衣比她做的要完善的多。凤娑觉得,如果是由桑衣接下栖都“拓荒者”这个名字也更加名副其实。
她看着栖都,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局解了许多车銮,各色异宝光芒与栖都巨大的结界交相辉映,往远处却是空落落的黑暗,细碎的光零星分散在极远处。
来者里不可避免的有人认出了她,凤娑淡漠的抬头,又是披着完美皮囊的栖都族长。
不管在外面勾心斗角的大人如何,对栖都里面的孩子们来说,这里依旧是****侵扰不到的绝色仙境。
从今日开始,真正重要的人物陆续到来,这些人里面有可能存在已经打探到他们形貌的老狐狸。几个人按照桑衣之前的嘱咐退回了安全范围,反倒没有了他们什么事。
栖都的一处断崖上,两个身影蹲在地上,拿小铲子小心翼翼的挖开了飞凰花书下一处明显凸起些的泥土。
沧海忍不住伸出手扒了一下小坛子上遗留的泥土,然后乖乖继续蹲好,看着一旁的少年迟疑了下然后利落的取出了这个小坛子。坑里面还有三坛。
沧海的视线顺着那双好看的手划到它的主人脸上——尽管那张脸被一张奇怪的面具遮挡着,但她还是觉得少年微微紧张的抿了抿唇。
沧海是五子里的最后一席,也是除桑衣之外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外貌算不上特别出色,但却一双眼睛却极美;心思简单干净,整个人也衬出几分灵气。
跟封重昔纭这些格外的上天优厚的天才不同,她算是极其努力的那一类。
沧海看着那坛新取出来的酒,眼神都更亮了几分,搁在膝盖上的小爪子跃跃欲试,整个人都化作一个大写迫不及待,很想直接动手替他掀开那层遮挡:“怎么样怎么样,这回可以了吗?”
封重擅长制酒,但难免有失败的新品;之前开的两坛惨不忍睹状况百出,为保全面子惨遭主人毁尸灭迹。这已经是封重第三次信誓旦旦拉着沧海来开同一种酒。
封重小心翼翼的看了沧海一眼,无论如何不肯展示自己的不确定,再次信誓旦旦许下海口:“当然,这次我考虑到了所有因素,不可能再失败一次。”
沧海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同伴的信任,把之前两次堪比受到生化武器正面冲击惨痛的教训抛之脑后,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乖巧的继续蹲好,等待揭开后的奇迹。
封重默默地想。
……但愿吧。
沧海是个好动的性子,看着封重迟迟没敢揭开,主动申请担起重任:“我来!”
让同伴承担全部风险实在不是个东西,正人君子封重站起来后退了点,小心翼翼的把酒揭开了点儿。一缕香气酸酸甜甜顺着小口子散出来,夹杂着一丝丝奇怪的味道。整体好像还不错,两小只对视一眼,彼此受到莫大鼓舞,一鼓作气把整个酒封掀起来。
一股可怕的味道浓烈的冲天而起,扑向两个人脆弱的呼吸系统。沧海眼眸睁大飚瞬间出老远,在另一棵飞凰花树下警惕的望着那个可怕的小坛子;封重单手捏着自己的鼻子,默了。
大尾巴狼刚刚扔出去的大话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积极打破。封重尽力伸长手臂让坛子远离自己,放在地上后结了个阻隔气味的小型封印。
沧海慢悠悠的蹭回来,看着封重坐在地上,曲起膝托着腮。他的表情显得太郁闷了,沧海试着小心翼翼的安慰。她鼓励到:“没关系,不就是失败了三次吗?我们还有机会。”
一共六坛,失败三坛。封重默默算了笔账,看了眼沧海真心实意给他加油的表情,又转回来,感觉更郁闷了。
沧海:“……”
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被封印起来的小坛子里红红白白,漂浮着絮状物。没有了那股恐怖的味道,就显得好很多。他们用的是白薄石做的酒坛,能让阳光透进去。酒色红润通透,其实极为漂亮。
沧海:“其实灌进指尖瓶里当饰品也不错。”
封重:“……这算是另一种安慰吗?”
现在还是清晨,山头凉风习习,扬起了少年额前的碎发;他留着长发却不喜欢好好扎起来,零零落落铺满了线条优美的脊背。
那张面具美丽至极,还是她一早从族长大人手上传递给他的。
沧海想象着封重无语的表情,忽然觉得很有趣。
她重新蹲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坛子,冲着封重歪头:“要不等尊主回来问问看吧,她一定知道。”
封重静默地摇摇头。
桑衣喜酒,这是封重给她准备的独一无二的礼物。若是经由了桑衣的手,还能算是惊喜吗?
沧海和封重相处惯了,对着封重一些奇奇怪怪的反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低咳了一声,忍笑道:“其实拿指尖瓶送给尊主也不错呀,反正尊主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总不能拆开看。
封重无言以对,自暴自弃一般把自己四肢摊平躺在了草地上。大概是人好看,连诉诸身体的放弃都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沧海围观了一会地上这具目光游移的“躺尸”,终于按耐不住用干净的那只爪子扒拉了一下封重:“其实我们还可以去藏经楼看看。”
“……”封重说,“你觉得藏书楼里会有关酿酒的书吗?你觉得族长大人会允许和‘正事’无关的书存活在藏经楼里吗?”
他现在手里的这几本还是央着桑衣给他偷偷带过来的。
这话听着没毛病,但沧海是个偶尔能发挥非常人思路的清奇姑娘:“所以啊,我们可以去禁书那里看看,说不定有被扔到那里去的呢?”
封重:“……”
沧海认认真真分析到:“现在外面人多眼乱,藏书楼那个地方有禁制,外人进不去也不感兴趣,守卫想来也会松懈一些。我们两个有栖都的大部分权限,一般人不敢拦,混进去还是很容易的。”她似乎有认真得考虑:“我们也不做什么,那些危险的东西不碰,就找找有关酿酒的书,不会发生什么的。”
封重:“……想什么呢,桑衣给你惯的没边儿了是吧。”
沧海不明白怎么就扯上了泣鬼尊主,却又跟着顺了几句话:“就算是尊主知道也没关系啊,说不定还会给我们求情。”
封重叹了口气,撑着一只手肘坐起来,把戴着面具的脸转向沧海,竟然有了几分严肃:“沧海,这不是会不会受罚的问题。禁书之所以被禁,就说明他们有一定的危险性,你不想去碰,不代表他们就全然没有危险——如果里面有什么东西呢?比如凶恶的灵魂或者大煞的功法,如果被他们蛊惑,你觉得那时还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吗?”
封重一直是一幅温和好脾气的模样,虽然骄傲却从不自恃,这幅样子对沧海来说很少见。
沧海愣了下,倒也没觉出距离感:“那你的酒呢,不做了?”
“再想其他办法,无论如何你不许打禁书的主意。”
她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封重说拒绝她也本来也就没什么要去的打算了,从善如流的改变话题:“那这个坛子你还要吗?”
封重对自己的黑历史深恶痛绝,又郁闷的不行,当即打算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倒进水里毁尸灭迹——反正就是发酵的东西,也祸害不了环境。但是被沧海要了去,似乎真打算把它们做成指尖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