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周围冒出点点红光,密密麻麻遍布在雾中,甚是瘆人。
“连白。”凤荻道。
白雾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衣袂飘飘,俊郎的脸上长着两个如珍珠般圆圆的眼睛,即使眼神凶戾,也是萌萌的凶。
连白走近凤荻,道:“一清长老,凤荻仙子,大老远前来所谓何事?”他虽然是对着二人说话,眼神却不自觉地望向五儿。
“昊地逃离无惘海了,连祁在哪?”一清问道。
连白道:“未曾见昊地前来,祁儿仍呆在天角涯。望长老早日将昊地封印起来,莫让他再祸害北境。”
一清道:“既然他未出现,我们就先走了。”三人原路返回,直到周围的红点消失后,才停下来。
“师父,方才连白靠近时,给了一迷留树根给我。事出蹊跷,我们可乔装从迷阵林进,那卫兵较少,可以减少麻烦。”凤荻从腰间解下一黑色袋子,摸了几下,便掏出几套黑色衣服,笑道:“幸好当初存了几套卫兵服,换上吧。”
五儿接过衣服,在地上画了三个圈,圈发出隐隐的红色光芒,冒出竖直的细长的草,她拿起一套衣服,走进草圈。
两人也进圈换衣服,出来时便见五儿立在外面。修长的黑衣将她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凸显,简洁的束发和毫无妆粉的脸更能显出她的美丽与精致,如同出水的芙蓉,娇艳欲滴。
“好一位俊俏的公子。”凤荻赞叹道。一清拿起一顶帽子压在她头上,道:“戴好。”
五儿扶好帽子,化掉草圈,便转身问道:“师姐,昊地与连祁是什么关系?”
“便走边说。”凤荻拿起迷留树根,往树根弯折处走去,道:“迷留谷乃兔仙所居之所,他们天生不善战,幸得迷留谷这茫茫毒雾得以生存。迷留谷是家族系,有三大长老,五大护法坐镇,连白连祁乃大长老连昏的子女,兄妹二人性子极为温柔。千年前,连祁初化成人形,而昊地乃守护无惘海千年的远古凶兽。一次偶然外出,连祁到了无惘海边,却被这自由无边的大海所吸引,从此以后,每当她开心或是受委屈便跑到无惘海诉说,而昊地在海底听着,时不时以海浪回应。就这样过了五十年,两人也未曾见面。直到有一日,连起长老之子连魏向连祁求爱,她不愿,却被族人逼迫,便躲来无惘海,在海边整整待了三个日夜,其实每一夜昊地都会偷偷上岸看看她,却不敢让她知晓。最后一夜时,正当昊地坐在她身旁时,连祁抱住了他。原来她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她知道曾经被冲上岸的海螺都是他的礼物,曾经的海的歌声是他为她唱的歌,她不愿嫁,便是在等他。两人相见后便不可自拔,没过许久,迷留一族发现了此事,便将连祁带回,设计激发了昊地的魔性。昊地本为魔,千年修行于无惘海,本已收了心性,却因这一刺激而一发不可收拾,无惘海附近妖族仙族伤残无数,连祁独自去唤醒了他的本性。连昏答应给他们办酒席,但却是场血色婚礼。昊地再次成魔,感应而来的花瑶仙子与他大战一天一夜,终将他封印在无惘海,布了驱魔阵,度化他心灵,连祁在天角涯等候着封印消除。迷留族也在花瑶面前许诺,决不再干涉昊地与连祁二人,连白则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他们。”
在王府时,所有的婚姻只是为了钱与权,听到昊地与连祁的故事,她确实有些伤感。她道:“所以昊地逃离无惘海,定会来寻连祁,师姐,我们能否帮帮他们?”
凤荻则望向一清,五儿迟疑了数秒,问道:“师父,我们可以放过昊地吗?”
这场景似曾相似,当初花瑶也因此事寻求过他的同意,但他还未同意,她便自己溜出去,在迷留谷大闹一番,还强行封印了昊地,因为受了久治不愈的重伤。
他道:“只有将昊地送回无惘海才对得起连祁的千年等待。”
周围的雾越来越浓,连站在身边的人都看不见了,说话声似乎也被雾吞噬。一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拉着她缓缓前行。
脚上似乎被树藤缠住,走动不得,她下意识便使草木术,树藤退去,她却感觉胸口疼痛。
“使剑。”一清贴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他呼出的气轻轻拂过五儿的耳朵,她双颊泛红,立马唤出虹云剑。
这片迷林确没有卫兵,却凶险万分,不可使术法,也找不着方向,更有万千陷阱。一清将五儿紧紧护在身旁,直到走出迷林,他也未放开她的手。
“你们,赶快去天角涯。”迎面匆匆走来一群卫兵,卫兵喊叫着,吓得五儿慌忙甩出手,三人跟上队伍。
到天角涯时,已有数千卫兵严阵而待。
正前一位白发老者上台喊道:“小女连祁与连魏护法自小情投意合,今喜结连理,望诸位见证。有请连魏与连祁。”
一位全身嫁衣,头披红盖的女子在侍女搀扶上缓缓上台,另一侧则是身着红衣,体格高大的连魏,底下则响起一片欢呼声。
“那不是连祁。”一清道。
“祁儿。”人群中一男子飞向台上,牵住了新娘的手,满含万千柔情,道:“祁儿,我来了。”
男子瘦削身材,一头青丝,一双犀利而有神的眼睛,想必便是昊地,他俊郎的脸上笑意盎然,却青筋暴起,似乎受了重伤。
女子右手紫光一现,唤来一把剑,深深刺进昊地身上,左手又是一掌,他连连后退,跪在了地上,身上尽是血。
底下众人齐布阵,一个金光散散的金钟罩在昊地身上,金光越发强烈,昊地隐隐约约显出妖身,蜷缩在地。
“这是陷阱,师姐,我可以帮他吗?”五儿拉着一清的袖子轻声道,却不见凤荻的人影。与她而言,有情人应终成眷属,而她又担心贸然出手,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一清不急不缓地说道:“等!”
等了一会,昊地越发痛苦,而一清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思忖数秒,将灵力集中在手上,往地上一拍,地面冒出密密麻麻的杂草与草藤,肆意生长的草藤紧紧缠住卫兵的手脚,更有许多胡萝卜从地上飞出,径直飞向一侧的兔精。
卫兵一阵乱晃,却发现草藤缠得越发紧,纷纷现出真身啃草藤,而草藤越被啃生长越快,瞬间布满了整个天角涯。操控如此多的草藤极损灵力,五儿顿觉身体发软。
“你是何人,竟敢在迷留谷作乱?”连魏与众位长老站在了她的身后,质问道。她左看右望,已经看不见一清的身影。面对众人,她挥手往地下一拍,本想长一片荆棘稍稍阻挡,怎知灵力消耗过大,竟只冒出几片绿叶。她尴尬地收回手,唤出虹云剑,佯装出剑,却窜进了身后的草丛里。
既然打不过,她就该逃。
连魏等几名护法紧追其后,以强大的功力毁掉大片草藤,又因为兔子矫健的天性,轻易地将五儿包围起来。
“将帽子脱下。”
师父曾说若在外被俘,则以蓬莱岛作保,便无人敢明目张胆地伤害她。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她取下帽子,一脸淡定地说道:“我乃蓬莱岛一清长老座下……”
她话没说完,连魏指着五儿,怒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冒充花瑶仙子?”五儿错认了人,但对于她而言,不失为一个自救的好方法。
“还认识我便好,还省了我多费口舌。我此行是为了昊地与连祁,若能将乖乖将二人交出,我姑且饶了你们。”花瑶,但她知道只要气势不输,便能吓到他们。
的确,花瑶生前乃一清最溺爱的弟子,法力高强,一清又是蓬莱岛的大长老之一,因此鲜少有人敢触犯花瑶。
连魏见识过花瑶的厉害,迟迟不敢上前。
“无用东西。”新娘子推开了连魏,冷笑道:“你别以为披了副花瑶的皮囊,就真成了仙子,用捆仙绳绑了她。”
五儿没有反抗,摆了摆手,只是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可在此等师父来。”这新娘一看便是不好对付,她还是静观其变。
一位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道:“报告凤仙长老,昊地不见了。”
五儿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被抓了,但昊地应是被师父救走了,一人换一人也不亏。
凤仙并无怒气,而是平静地安排卫兵收拾草藤,自己则带五儿去了白凤阁,端出一盆绿色的水,不急不慢地清洗着双手。
这很是蹊跷,为何昊地不见了,凤仙还能不急不躁地洗手。
五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笑道:“凤仙长老,我的确不是花瑶,昊地逃了,您抓了我,岂不是捡西瓜丢了芝麻?”
凤仙拿了一块白布,往纤细的手上抹了抹几把,笑着走近五儿,捏了一把她的脸,笑道:“叶五儿,抓了你,便有了一清的把柄。至于昊地,他活不了多久了,何足挂齿。”
五儿猜得没错,她洗手便是要去手上的毒,不仅她手上有毒,估计剑上也有毒,怪不得昊地如此轻易被捕,但她又如何得知我是叶五儿?
五儿又是微微一笑,叹息道:“可惜我对于师父而言无足轻重,您抓错了人。”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就从未想过为何一清为何送你小谷,赠你虹云?”凤仙看五儿的眼神甚至有些同情。
“为何?”
“哈哈哈,造化弄人,谁曾想到曾经名震北境的花瑶仙子竟转世成一个白痴。”
她关上了白凤阁的门,阳光从门缝中溜进来,洒在五儿呆住的脸上。
五儿朝着她离去的门喊道:“你别走!”她的声音逐渐变小:“你别走,你说清楚。”她越想越乱,脑中浮现的尽是一清那深情的双眸,而他的眼中是她的脸,但却不是她。
风生阁内,一名粉衣女子倚在窗前,遥望着远方,而阁楼底下守着数名卫兵。
凤荻捏了捏嗓门,哼了两声,发出了沉重的男嗓音。她大摇大摆地走着,对风生阁下的卫兵道:“天角涯出事了,连昏长老安排我去楼上去看着小姐。你们要打起万分精神。”
说完,她快速上了楼,粉衣女子仍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凤荻虽未曾见过连祁,但听说迷留谷连祁国色天香,活泼好动,如今却这般死气沉沉。
她捏了捏嗓门,恢复了女声,道:“连祁小姐,在下是蓬莱道一清长老座下弟子凤荻,此次乃奉长老之命前来。”
连祁依旧望着窗外,嘴中缓缓吐出二字:“何事?”
“昊地在奇天阁内,请你与我一同过去。”
“昊……地……”听见这名字时,她重复念叨着,眼神有了些许光。
“连祁小姐,麻烦你闭下眼。”她拉住连祁便往窗外飞去,左掌一合一张,掌中长出一团刺眼的光芒,卫兵纷纷捂住了眼睛,痛苦呻吟,久久睁不开。
凤荻收回光团,扶着她走到了奇天阁。昊地躺在床上,脸色发紫,一清在一旁运功为其治疗。
“祁……儿。”似乎感觉到了连祁的气息,昊地迷迷糊糊地唤着她。连祁在床外惊望了许久,才走过去。她的眼睛渐渐泛红,泪水决堤,肆意而流。
“祁儿在呢。”连祁这才恢复了精气神,紧紧握住昊地的手,向一旁的两人问道:“哥哥,长老,昊地这是怎么了?”
“破结界时便受了重伤,而后又中了血留香,紫观音两毒,一清长老压制了他的毒发,但仍无解救之法。”连白道。
凤荻分析道:“血留香与紫观音克妖克仙,这可是要致他于死地。”
“花瑶仙子可来了?她最懂药理,定有法子。”连祁的眼睛布满了担忧,她轻轻地抚摸着这张熟悉的脸,哽咽地说道。
三人沉默了一会,连白道:“花瑶千年多年前仙逝了。”连祁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守着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