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阿喃将三师父教的招式练了一遍又一遍,仍未见起色,瘫在地上,长呼一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现在还不能做到呼息骤停,那用《乱金柝》的呼息法门是否会有奇效?
少年边想着,边站起身来,双眼轻合,想着书中所说,用心去感知万物的呼吸,听雪落地的声响,尽量与之达到一致,抬脚横跨,一气沉丹田,手腕发力,扭转木刀,身子下沉,脚跟寸劲薄发,一跃而起,没有多余的招式,双手紧握,直接朝着前方槐树砍去,少年再一次落地,留下浅痕的并非雪面,而是树干,虽未像三师父那般直接砍断,但对于现在拿着木刀的八岁少年来说,已经很好。
阿喃慢慢睁眼,转过身子看见树上的刀痕,而刚才这一切,都是他闭眼完成,打铁汉子早早就走了,说是先去帮别人打铁,让少年自己在这儿练,所以,少年刚用自己能承受的方法练习,没人看到。
“阿喃,吃饭了!”五师父轻柔的声音飘到少年耳朵里,这才让他摸了摸肚子,知道自己饿了。
“好!”少年用力负起朴刀,立即答道。
拂尘村只有这几户人家,好像大家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故而都是在同一桌吃饭,当然,饭都是五师父和二师父做的,就算真让其它几个大老爷们儿做,他们也只会烧了灶台。
“阿喃,学的如何啦?”五师父边拿着竹筷给少年夹着菜,一边轻轻问道。
阿喃笑了起来,感觉很暖,这是在出门之后,第一次有了母亲还在的感觉。
“嗯?哦,还行,三师父送了我把刀,还教了一式《关山拦》的刀法,”少年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指了指负在身后的朴刀,样子很开心。
桌上的其余四人都齐齐看向打铁汉子,唯有那女孩儿正瞟着还在大口吃饭的白衣少年。
方脸汉子一脸无辜,轻言道:“这……这《关山拦》的第一式不算难,何况……”
“不算难?我记得某人当年刚入周山,学了一个多月才会,他不过才‘四品手’的少年,这能比?”五师父率先说出口,打断了正在解释的汉子。
“何况他基本上都已经记住啦!”汉子终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虽然对自己名声损伤很大,但为了说服大家,也只能如实说:“招式他能做到形似,虽像模像样,但始终达不到神似,毕竟……境界之差摆在这儿。”
看向他的四人个个都神色惊喜,先天根基一般,后天实力竟是个上等,之前几人商量推辞过,让他到打铁汉子那儿随便学点本事,敷衍一下那位公子,五年之后,也不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守信用,但如今……似乎不一样了。
“阿喃,等会儿先去婆婆院里去,先给你泡个药浴。”老妪竟硬生生挤了个笑脸给少年。
其它几名师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梁太医院掌教亲自做的药材,那得是多珍贵,自己都没享受,却给了刚来这儿一日的少年。
“练剑须养意,你还是先学几分养意,日后才能学得轻松。”束发男子坐在少年旁边,左手搭在阿喃肩膀,缓缓说道。
五师父没有说话,只是光顾着给少年夹菜。
“阿喃,你想先学什么?”老者没有看少年,意味深长地说着,像是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我……我还是想先练刀。”少年小声说着。
老头点了点头,没有问原因。
先生说过,习武之人,先练刀再练剑,这是……规矩。
也就打铁汉子一人正襟危坐,挺直腰板,好似终于扳回一城,颇有武道大家风范。
“对了!我的‘铜板’吃了吗?”少年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人。
“谁?”打铁汉子不知道那小牛犊的名字,疑惑问道。
“哦!就是我牵过来的那只小青牛,它就是‘铜板’,我取的名字。”少年耐心地说着,好像口中有讲不完的道理。
“我……我帮你喂了点草,能行吗?”小女孩有些胆怯,生怕喂出事了。
“它吃草就行了,这一路都是牵着它自己吃草的,谢谢你!”看得出来,少年说的话是从心底里发出的。
晚晴把头低下,,拿着竹筷在饭碗里杵,没有吃一口,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快速吃完饭后,又向铁匠铺跑去,几粒米饭被粘在嘴角来不及擦去,而在跑动的过程中掉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师父们,我先走啦!”
“这脸一看以后就是个书生样儿,原以为他会先学这君子剑呢,唉,可惜!结果非要去先学那莽夫刀。”五师父一边桌上的碗筷收起来,一边叹气地说道。
“嘿……我说绣娘,你这人咋就觉得使刀的就比这画剑的矮一截呀,虽说老秋是你丈夫,但也不带这么损人的啊,”打铁汉子像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一个人有打不过俩,又变了脸,笑着说道:“不过啊,也就阿喃还算有眼光,我算是没白收这个徒弟!”
“啥是你徒弟?也是我徒弟好不好?”女子将手中的碗筷落在了桌上,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
双方你来我往,就像小孩子吵架般的气势,你一言,我一语,整个院子陷入了“激烈”的争抢中。
“够了,都是师父,都是。”老人仍旧托着那盏旧茶杯,看了眼场上的乱局,慢慢地说着,“从现在开始,每隔半月,就让阿喃去下一个师父那儿,我呢,先不教,你们直接就按照顺序来,如何?”
众人默默点头,除了还在座位上的小女孩儿。
好像他俩经常吵架,也每次都是老者来打圆场。
其实大家也知道为何村长不收阿喃,这卦师的“浮生桥”哪是那么好修的,若根基不稳,很有可能掉入伪境,一辈子都不能再上一层楼,不过阿喃还好,这座桥虽没修,但至少还没塌,希望还是有的。
“洛九,你来一下。”老头将打铁汉子唤到身旁,从腰间掏出了一本老旧泛黄的书递给了他,缓缓说道:“你等会儿去的时候,将这本书给阿喃,让他每日照着上面吐息半个时辰便好。”
打铁汉子看了看书的封皮,像是放久被扯破了,没有名字。
“这他看得懂?”汉子疑惑问道,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一个小孩儿怎么可能看得懂?
“一定。”老者喝了口茶,徐徐说道,他好似又回想起了昨日少年。
打铁汉子走了过去,看到少年还在练之前教的那一式,但招式内劲却比之前要雄浑不少,等到少年一套打完,才慢悠悠走了过去。
“阿喃,感觉怎么样?”汉子说话的语气很轻,比以前要温和不少。
“不……太好,有些动作还没弄明白,感觉使不上劲儿。”少年挠着头,像是在埋怨自己为何不能学快一点。
洛九细想着,一个“四品手”的境界,最大的威力也不过如此,看来,是要给少年来点狠的了,不然,岂不是会被其它几位耻笑?
“先将这拿着。”洛九将书递给了阿喃,又说道:“这是村长给你的,要你每日抽出半个时辰吐息。”
少年将书翻开一页,也是一本吐息功法,因为之前那本《乱金柝》也是这样,但似乎又有点不一样,这本书中的灵檀、北枢两穴位虽标注了出来,但那一本没有这两穴位,没有多翻,而后直接揣在胸前,拍了拍。
“这《关山拦》嘛,就先练到这儿。”
“为什么?”少年实在搞不清楚为何三师父不将其它两式传给自己,疑惑问道。
“你现在才刚踏入武道一途,还有许多要学,而这关山拦后两式,只能在入周山以后才能学,不然,百害无一利。”洛九将负背左手伸出,一柄木制刀鞘出现在少年眼前。
少年瞪大着眼睛,这算是见过最精致的刀鞘了,还有锦丝绳扣,少年接过木制刀鞘,将木刀套在里面,很合适,想必这是一套。
“三师父给我这干嘛?”阿喃将刀扣在腰间,很精神,但……总感觉这脸配上这刀,很违和!
“再教你一招!”
汉子踏地而起,离少年八尺有余,反手摸刀,凌厉拔起,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刀锋卷起一风刃,地面如书法大家正横起笔白底,留下深深黑印,想来,也是划破了地面。
“这是拔刀术,对于现在的你,正合适!”
拔刀术是招式最为简少的一式,如果能练好,就算是低境的人也能发挥出全部实力,这一式只有抬手,起刀两个动作,但对武者要求也极为苛刻,哪怕只有一点不对劲,就会前功尽弃,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少年认真地看着,似乎十分简单,但自己做却不是那么回事,要么是反手找不到刀,要么就是刀拔出来没威力。
汉子一边看着,一边跟少年说道:“不要故意用眼睛去找刀柄,要靠内劲感知,也不要使蛮劲抽刀,要用手腕自然拿起。”
阿喃听后似乎已经找到一些感觉,练习了十余次,终于可以形成风刃了,虽很小,但终究是成功了。
“还得多练!”汉子笑了起来,但语气还是对少年很严厉。
少年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