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年下了,令晖也回娘家来了。
按照规矩,姑娘出嫁三天就要回门,那时偏偏令晖病了,说是受了风寒,拖拖拉拉的,今日才是她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
快近正午了,迎接的下人都等得昏昏欲睡,令晖和吴四海才坐了两顶轿子,姗姗而来。
下人们赶紧簇拥着大姑娘和大姑爷进去。走进正厅,老太太、老爷和太太早已坐定,其他的公子、姑娘们也都在侧首站好,张望着门口。
一阵寒暄问候之后,老太太说身子不大好,便回南苑歇着了。
太太说:“亏得大姑娘回门,家里也热闹些,沾些喜气。准备开席吧。”
家里摆了两席,内厅一席,供女眷们坐,外厅一席,以便男客们饮酒。
席上,万氏极尽女主人之风度,招呼着姑娘们吃好喝好,还连连给令晖夹了好几筷子菜,看得令月眼睛都直了,差点儿就要站起了问究竟谁是亲生女儿了。
令晖已是少妇打扮,妆容精致,端庄雅致,一看就知是正头太太的样子。
万氏殷勤备至,令晖也不甘示弱,二人你推我往,谈笑得宜。同时令晖还不忘各位妹妹,问候令月最近读什么书,说要把吴四海最近收藏的一幅《醉松图》送给令月。
令月撇撇嘴,不客气地道:“大姐客气了,那样的画我多着呢,根本不值一提。”
令晖很有涵养地笑了笑,丝毫不生气。
万氏笑了笑,说道:“吃菜,今天的鱼特别新鲜。”
“还真是,味道鲜美。”令晖道。
万氏又给令晖盛了一勺汤,令晖接了,连声称谢,转首问道:“多日不见,想必三妹妹的绣工大有进步了吧?”
蒙头吃饭的令浠没想到令晖还会提及自己,赶忙回答:“大姐姐过奖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现在绣的叶子都还是歪的。”
“三妹妹这般谦虚是怕姐姐偷学了去?”
“不是,不是的。”令浠解释道。
“好啦,玩笑话妹妹还当真了,姐姐新得了两本花样子,改天给你送来。”令晖笑意盈盈道。
“不用,不用,令浠愧不敢当。”令浠说。
令雪夹了一块鸭肉给令晖,说道:“大姐,这个鸭腿也挺好吃的。这可是厨房的一种新做法,说是叫醉鸭。”
“哦,是吗?味道还真不错。妹妹这件衣服真是漂亮,姐姐新得了匹落霞纱,送给你做衣服吧,定会让你艳惊四座。”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蒲柳之姿,怎能比得上姐姐。”令雪笑着看向令晖。
“妹妹雪肤花貌的,再配上这落霞纱必定艳丽无比。”
“如此,那就谢谢姐姐了。”
令月看着这情景,轻“哼”一声,偏过头去。
宴席结束,万氏着急诵经,便安排令晖和吴四海去客房休息。
令月早走了,令雪恋恋不舍,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能望着令晖离去的背影发呆。
令浠携了素纭从正厅出来,往沐春榭去。
“姑娘,雪厚路滑的怎么从这里走?”素纭小声嘀咕。
“我们去花园里看看腊梅吧,再过些时日怕是没有机会了。”令浠惆怅地说。
今日令晖回娘家,看起来风光无比,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万氏殷勤周到,令晖圆滑奉承,两人如同做戏一般,演得母女情深。
素纭道:“说也奇怪,夫人以前很是不待见大姑娘,怎么今日这般殷勤?”
“今日大姐姐第一次回娘家,夫人也怕别人说闲话,给自己落个刻薄名声。大姐姐已经出嫁了,往后还靠娘家扶持呢,自然奉承讨好夫人。况且,她也不能让大姐夫知道她在娘家不得宠。”令浠道。
“哦,原来是各自都打着小算盘呀。”素纭恍然大悟。
“夫君,你看这花好看吗?”令晖说道。
“好看,想不到夫人娘家园子这么大,花卉品种也多,只可惜我不认得多少。”吴四海打量着这个花园。
“夫君想不到的还多着呢?你且说是这花美,还是我美?”令晖娇嗔道。
“都很美。”
“哪个更美一点呢?”
“当然是夫人了。”吴四海笑道。
“哼,算你识趣,帮我带上。”令浠顺手摘了一朵腊梅花。
红艳艳的梅花簪在令晖的鬓边,果然衬得令晖娇艳可人。
“哈哈,姐姐、姐夫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令晖陡然一惊,立刻回头四顾,只见令雪笑嘻嘻地从花丛边走来。
令晖回头看了看吴四海,却见吴四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令雪。
令晖心里有些气恼,说道:“不想妹妹也来赏梅,姐姐就不打扰了。”说着拉起吴四海就走。
令雪上前一步,急忙说:“姐姐,我就是来找你的。”
令晖只作不理,说道:“夫君,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吴四海说:“这位姑娘想必是三姨妹吧。”
令雪低着头,默然不语。
令晖道:“这是四妹妹。”
“四姨妹匆匆而来,想必是有体己话要同夫人说,我去问候一下岳父大人。”吴四海含笑打量着令雪,说完转身离去。
四下里一片静寂,只剩下令晖、令雪两姐妹。
“姐姐,看着你和姐夫这般恩爱甜蜜,妹妹着实羡慕。”令雪说着,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
令晖冷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姐姐承你吉言了。”
“姐夫待姐姐情深义重,妹妹一旁瞧着,心里羡慕不已。就想着若是妹妹能觅得如此佳婿,那就此生无憾了。”
令晖笑道:“妹妹年级尚小,何须如此着急。再过两年,妹妹风华正茂,何愁寻不到如意郎君?”
令雪嘴角的笑容收起,说道:“人总得要往前看的,得懂得为自己打算,难不成姐姐要妹妹等到容颜枯槁之时?”
“妹妹言重了,二妹妹眼见着明年就及笄了,也没见她猴急猴急的?”
“姐姐是在说笑吗?太太早已为大哥和二姐订好了亲事,阖府谁人不知?大哥定的是尚书左仆射之女柳姑娘,二姐定的是郡公府的嫡公子,如此安排二姐有什么可着急的?”
令晖的笑容也渐渐冷了下来,说道:“妹妹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岂不知二妹妹对这亲事极是反感,为此已经闹了好几次。”
令雪长叹一声,说道:“二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有人这般为我操心,我睡觉都能笑醒。”
令晖也低下头去,一阵怅惘,末了,说道:“外面冷得厉害,妹妹快回去吧。”
令雪回过神来,闻言,却又呆立雪中。
“不,大姐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