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
“因为在此之前,你知道了魇昧的事情,你知道引婴昧的事情,你知道,你的孩子已经被引婴昧所引来的恶灵吞噬,你认定那个双头的怪婴是恶灵所化,而并非你的孩子,所以,你才提出要滴血验亲,是不是?因为知道引婴昧,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留这个孩子,但是,总要有个名目,不然,就算孩子生的奇怪,亲手溺死自己的骨肉,总会留下话柄的,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王岸之浑身发抖,牙关格格只打颤。
“不是吗?那么,请你告诉我,枯井上所贴的符咒是怎么回事?”慕晚晴怒不可遏,扬声道,“四年前,明明所有人都认为,是小少爷的婴灵做祟,为什么,你请回来的金华大师,所贴的符咒,不是镇压婴灵的,而是镇压恶灵的?告诉我,为什么?”
王岸之惊骇欲绝:“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玉轻尘发现的。
那天,为了能够开井验尸,慕晚晴做了一场驱鬼作法的戏码,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玉轻尘却发现,井口贴的符咒有些异样。玉府藏书丰富,玉轻尘从小博览群书,其中也包括一些巫术符咒方面的,他隐约记得,镇压婴灵的符咒符画似乎跟井口的那些全不相同。于是,记下那些符画,回去查阅书籍,最后终于确认了。
那些符咒,不是镇压婴灵的,而是镇压恶灵的。
当玉轻尘告诉慕晚晴这些事后,慕晚晴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井口贴的是镇压恶灵的符咒,那就代表着,金华大师知道引婴昧的事情,知道井底的,不是不幸早夭的小少爷的婴灵,而是引婴昧引来的恶灵。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照陆修齐所说,当时,侍月等人住在馨园,又有男女之别,内外之分,金华大师又是方外之人,更加有忌讳。而且,侍月她们既然用魇昧之术魇镇小少爷的婴灵,应该就没必要再找金华大师才对。再说,金华大师终究是王岸之请来的,侍月她们若冒然前去,万一金华大师把这件告诉王岸之,于她们而言,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那么,还会有谁?
王岸之,只有王岸之!
“我有说错吗?或者,你要我把金华大师找来跟你对质,你才肯承认吗?”慕晚晴横眉冷对,“就算把整个景华王朝翻过来,我也要能找到那个金华大师,到时个,我可以亲自问他,当初,到底是谁告诉他,井底下的不是婴灵,而是恶灵的!王岸之,是你,我没说错吧?”
慕晚晴这话,可不是虚言恫吓。
她与莫言歌的关系,天下皆知,而身为景华王朝的最高军事长官,莫言歌如果下令,只要那位金华大师还在景华王朝,就一定能找得出来。
王岸之也深知此点,身体蓦地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岸……岸之!”陆修齐惊呼,惊怒交加,看他这模样,显然,慕晚晴并非虚言。“为什么?岸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那场误会,让你觉得芝儿不贞,冷落,我都无话可说,可是,这些事情……为什么?”
那是他的妻子,身为丈夫,为什么要这样污蔑、陷害自己的妻子呢?
“为什么?”王岸之终于彻底地绝望了,低低地笶着,忽然间怒吼道,“因为,我不服气啊!因为我要出人头地,因为我不想再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因为,我要站得高高的,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小瞧我!”
陆修齐怔怔地道:“什……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他根本就听不懂王岸之说的话呢?
“你们一个个都是天皇贵胄,身份不凡,忠勇亲王你是五军都督,天子宠臣;云安然你是云氏子弟,圣上近宠;玉大人你也是太傅之孙,随随便便就做到了二品刺史,还有岳父你,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你们一生顺遂,怎么可能明白我这种小人物的艰辛?”王岸之猛地站起身,狂怒吼道,“我也曾经是官宦子弟,也曾经人人敬畏,众人拥簇,可是,我爹一日出事,全家落败,天堂地狱转瞬间,那种感觉,你们谁有过?那种被人轻视,被人踩到脚底的感觉,你们谁有过?”
他嘶喊道:“可是我有!”
“那些原本对我恭敬讨好的人,一旦我家世落败,父母相继亡故,便统统翻了脸,一个个趾高气扬,对我冷言相待,看我就像看路边的一只猫,一条狗,那种感觉,你们谁有过?从父母亡故,到京城投亲,我一路受了多少白眼,多少折辱,你们谁知道?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再站起来,要让那人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统统跪在我的脚下!”
慕晚晴却无动于衷,冷冷道:“就算这样,陆府总没有亏待你,陆小姐也从没有对不起你!”
“没有吗?慕姑娘,你以为,他们待我有多好吗?告诉你,你错了,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没有一个人!”王岸之目眦欲裂,冷冷地转身,看着陆修齐,“是啊,岳父大人,你收留了我,安排我住,安排我读书,甚至也遵守前诺,把陆云芝嫁给我,可是那又怎样?你为的,不过是个守信承诺的美名,事实上,你心里又何尝看得起我?”
“天地良心!”陆修齐拍着胸口,激动地道,“我若有此心,天打雷劈!”
“当着外人,你当然说得好听,表面上,你处处待我如亲子,可实际上呢?陆府上下,从管家管事,到打扫的杂役仆婢,谁看得起我?背底里不都说,我不过是个破落户,如今前来打秋风,吃在陆府,住在陆府,用在陆府,居然还想要娶陆府的千金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陆云芝平日里认识相交的,都是怎样的权贵子弟!”
“是啊,她陆云芝聪明,才华横溢,我愚笨,到十七岁也没考上个功名;她陆云芝貌美如花,我相貌平凡,又黑又矮;她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多少王公子弟对她趋之若鹜,而我王岸之却家世落败……是啊,她是天之骄女,我是我泥土里的尘埃,我处处不如她,我哪里配得上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