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札紧紧靠在胸口,哀哀欲绝。
“不错,这是陆小姐的手札,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第一次看到这里,我以为,这是陆小姐知道云安然死讯时的痛楚。但是,后面却越想越觉得不对,何以不怜我,何以绝我,明明这句话的主语,是她自己啊!我看着这手札,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你们知道,是哪里不对吗?”
陆修齐胡乱地翻着,看了许多页,却还是未觉,惑然摇摇头。
“这是她的私人手札,隐密地藏在书架里,是她写给自己看的东西,可以说,是她最真挚的感情抒发。可是,整本手札,接近三百多首的诗词歌赋,哪怕是在她与云安然等人相交最深的时候,也是满篇的山河建筑,秀丽风光,诗会咏赋……没有一篇是关于儿女私情的。”慕晚晴一字一字地重复道,“没有一篇,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
闻言,王岸之目光闪烁,有些飘移不定。
“诗为心声,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比我更懂。这是她最隐秘的手札,如果她真与人有私,总会有字里行间露出些行迹,可是,没有!无论怎么看,都是没有!没有!一个字的暧昧都没有!”慕晚晴吼道,眸中如同有火焰在燃烧,“看完整本手札,认真地去品味其中的感情,你永远看不到私情,看不到!”
“这……”王岸之只觉得口干舌燥,“如果我看到这本手札,我……可是,我没看到过啊!”
“还在抵赖,还在狡辩!”慕晚晴冷笑道,“王岸之,你是欺我六年前不曾在京城,所以认为我不可能知道吗?”说着,从陆修齐心中拿过手札,翻到一页,指着上面娟秀的“咏月”二字,“你说你不曾看过这本手札,那请问,为什么陆小姐写的咏月诗,会成为王偏将你六年前皇宫夜宴,诗句传颂的佳作呢?”
王岸之只觉眼前一黑,脚一软,瘫倒在地。
“莫名蒙上失贞的阴霾,婚后,陆小姐她根本就不敢踏出陆府一步,就是仗着这一点吧?你居然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盗用她的诗!你还敢说,你没看过这本手札吗?”慕晚晴激愤地质问道,“如果说,新婚之夜,你认为她失贞,我不怪你。可是,我不相信,在有了陆星儿和邀云侍月三房妻妾后,你会从来没想过陆小姐可能是清白的?我更不相信,在看完这本手札,看到陆小姐那样的泣血哀鸣后,你没有怀疑过,陆小姐可能是清白的!”
“岸之,你真的看过这本手札吗?”陆修齐颤声道,“你看过了,却没想过,芝儿可能是清白的吗?”
“他怎么可能没想过?新婚失贞,可是,陆小姐也是懵懂的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因为不知道,她无法为自己澄清,无法为自己辩白,她只能在这本手札里,反复在鸣冤,只能哭给自己看!但就是因为,这是她写给自己的,所以才更可信!”慕晚晴声嘶力竭地道,“陆侍郎,现在,你该明白,新婚满月时,陆小姐她为什么会坠楼了吧?”
陆修齐哽咽着道:“是因为……”
“是因为,苍天绝她,让她遇到这种无法辩白的事情啊!”
“芝儿,芝儿……”陆修齐失声痛哭。
“至于你们所谓的盆栽,陆小姐已经过世,这件事情大概不可能再确认,但是,我想,事情绝非你们所想的那样。”慕晚晴悲哀地道,“新婚之夜,对她来说,是一场梦魇,也许她已经料到了,这场魇昧,她可能永远没有洗刷的一天,在这样的情况,她当然更想要挽留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跟云安然他们相识的那段时间啊!”
从绿筠手札里的诗句,就能看出来。
那段时间,她的诗词中洋溢着一种光彩焕发的激情,不是因为男女之私,而是因为那种视野眼界的开阔,胸襟心怀的豁达,以及知己好友的相伴相随,让原本就才华横溢的她,宛如太阳一般,倾情燃烧,绽放耀眼的光华。
慕晚晴定定地道:“王岸之,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你跟陆小姐,告诉我,陆小姐是拼死护着那盆盆栽,还是说,她只来得及护住那盆盆栽呢?”
王岸之默然不语。
“看来是后者了,是不是?”慕晚晴咬牙切齿,“王岸之,我再问你,是不是你把陆小姐所谓的失贞,所谓的私通告知侍月她样?好让她们有理由能够羞辱陆小姐?”
王岸之讶然,怎么,她连这也知道?
妾室冷待陆云芝,陆修齐也并非全不知情,也从未细想,听闻此言,顿时恍悟,愕然地看着王岸之。
“陆侍郎,你没听到吗?刚才菡素已经说了,那些妾室以失贞和私通对陆小姐冷嘲热讽,连不知情的菡素都听出来了。”慕晚晴痛恨地道,“这件事,知情的只有您,陆小姐和王岸之三人,陆小姐自己当然不会说,您是她的父亲,又是方正严谨之人,自然更不会提起,那么,她们能从哪里知道?”
“岸之,你……”陆修齐气结,斑白的发须微微颤抖着。
“还不止这样吧?王岸之,引婴昧之事,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慕晚晴咬着牙,恨恨地道,“不是在我发现那些魇昧娃娃之后,而是之前,甚至,是在陆小姐生产之前,你就知道,对不对?但是,你并没有阻止!”
王岸之抬起头,双眸冷凝:“慕姑娘,您不能这样凭空冤枉我!”
“冤枉你?告诉你,王岸之,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胡乱指证任何人!”慕晚晴冷冷地道,“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么,请你告诉我,在陆小姐生产后,你为什么会提出要滴血验亲?陆小姐婚后,几乎不曾踏出家门一步,而且,开始的时候,你也很欢喜能有子嗣,那么,请你告诉我,好端端的,为什么你要滴血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