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听得呆了。”
“那是魇昧呀!是引婴昧呀!”陆修齐不住地顿足,又是痛又是怒,“那是多狠毒的昧术啊,她们,她们怎么就能做得出来?芝儿纵有不好,可待她们,却从没失过礼数,就因为她有了身孕,就因为她有了这个孩子,这群蛇蝎心肠的人,居然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居然就做得出来!”
“慕姑娘,你知道的,从小到大,芝儿都是我的心头宝,我疼她疼得比东儿还多。可是,就是太喜欢了,太期待了,所以,容不得她有丝毫瑕疵,更何况,是与人私通这种事情?知道这事后,我真是痛彻心扉,往日疼爱她的那些心思,都收了起来,处处给她冷脸瞧,看着芝儿难受,我也难受啊!”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云安然,你说我方正耿直,是出了名的,是不是?什么方正耿直啊,我就是个沽名钓誉的老头子我,我……”陆修齐说到激动处,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众人吓了一跳,云安然离得最近,见状更是骇得面无人色,急忙上来帮他顺气。
“不用,不用!”
陆修齐颤颤巍巍地挥开了他的手,微微平静了心绪,继续道:“我就是沽名钓誉,我就是古板刻薄呀,因为爱惜羽毛,因为向来以书香门第,官宦世家自居,为了这个名头,我连自己的儿女都亏待了我!我知道,岸之冷落芝儿,我自己在说,该,让你做这样的事情!我知道,那些妾室,对芝儿不怎么恭敬,我纵容着,装作不知道,该,让你不洁身自爱!你们说,有我这么刻薄的父亲吗?啊?有我这么不近人情的父亲吗?啊?”
他一声声地质问着众人,泪流满面。
“就这样,孩子生下来是个怪胎,我也害怕,我知道芝儿爱这个孩子入骨,我还是同意了岸之,让丫鬟把孩子抱出去溺死!我觉得这是羞耻啊,私通生下的孩子,怎么能留下?就这样,我亲手逼疯了我的女儿。四年了,四年来,我不敢去看我,我怕看见她,就会看见那个自私、冷酷、刻薄的我!”
“直到我知道了魇昧的事情。”
“那是什么?那是魇昧啊!是引婴昧啊!”陆修齐声嘶力竭地道,满脸痛恨,“对人用这样的巫术,比杀了她还狠毒呀!这是在陆府呀,她们是妾室呀,芝儿才是正室啊!可是,她们就是敢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冷待芝儿,不就是因为我纵容她们吗?不然,她们怎么敢这样的胆大妄为?”
“听着那些话,我在想,我算什么父亲啊?有我这么当父亲的吗?”
“我亲口应允的,甚至,侍月和邀云,是我买进来的!我……”陆修齐说着,泣不成声,“我亲手……我亲手给我的芝儿引进来了一群豺狼啊!妻妾之争,我不是天真得不知道,我还是允了,我就是觉得芝儿做错了事情,对不起岸之,我……就是觉得,芝儿让我抬不起头来啊!”
“我就这样固执得,冷酷得,连芝儿的一声辩解都没听过啊!”
因为太过激动,陆修齐哭得声嘶力竭,一时只觉得心口沉沉,如压着一块大石,又沉又痛,伸手捂住胸口,嘶哑着声音,泣道:“不该纳妾的!不该同意让岸之纳妾的!当初就该把那个陆星儿逐出陆府才对!才三个月呀,才三个月呀,我就这样打我自己女儿的脸呀!有我这么当父亲的吗?啊?有吗?你们见过这样当父亲的吗?啊?”
他那样深切地自责着,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莫言歌和云安然还好,慕晚晴却早已听得泪流满面。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陆修齐喃喃地道,痛得撕心裂肺,“当初应该相信芝儿的为人的,就算不信,也该护着自己的女儿,应该要坚持,不让岸之纳妾才是!就算……就算是我们陆府对不起岸之,就算最后和离,也比现在这个结果好啊?可我就是自私啊,为了陆府的名声,为了我的这张老脸,硬是生生地委屈着芝儿,折磨着芝儿!我……我真不是个东西我!”
说着,又痛又怒之下,当即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众人拦之不及,看着这样的陆修齐,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云安然啊,你说你对不起芝儿,我又何尝对得起她?她遭了这样的不幸,我却什么都没为她做过,反而冷待她,甚至,亲手逼疯了她,这是我的罪孽啊,不是她的呀!”陆修齐咬着牙,道,“我以前什么都没为她做过,至少,这次,我要为她做些什么!我绝不原谅那些狠毒阴损的妾室,那些对芝儿用魇昧之术,将她害到如此境地之人,我绝不原谅,我要给芝儿报仇,我要给她报仇呀!”
“芝儿是我的女儿,这陆府是我从小住到大的,密道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其余的事情,就像云安然所说的,我再没什么可说的了!”陆修齐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对王岸之道,“岸之,我们陆府对不起你,我们父女都对不起你,你如今拿了我的命,去偿你三位妾室的命吧!”
“这……岳父,你……”王岸之一时手足无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完全呆滞了。
“只是,如果你还念在我这几年,待你还算不薄的份上,我想求你一件事,岸之,求你答应我吧!”
王岸之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你跟芝儿……和离了吧!”陆修齐颤声道,满面羞惭,“我知道,我这要求太过分了,可是,芝儿她这些年的确是受苦了,我这个父亲实在心痛,只能腆着脸,求你卖我个面子,和离了吧?反正,这些年,你跟芝儿也没多少感情,又有哪些事情,你……就另觅闺秀吧!我会竭尽所能的补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