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牧川到楚陵,这一路上明承都在传授他们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探子“,虽然他也不曾有过实践,不过,说起理论倒是头头是道。
童子军或许是得到了他的真传,自从被分配到不同岗位上之后,一个个变得机灵起来,再加上年龄上的优势,即便是光明正大的听,也甚少会引起谁的疑心。
楚香楼来往客多,拥有收集情报的得天优势,不过,在别处的孩子也不落后,要说这其中做得最好的,怕就要数在茶坊帮工的小柒了。
掌柜送去行宫两担茶叶,小柒混在送货的队伍中,不过片刻功夫便结识了负责采买的内官;郡尹夫人来选购茶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又攀上了郡府的高枝;就连临街卖砖瓦的王家,他都搭上了话,不出半日就拜了义父。
这些分散在别处的童子军,每日过亥时便会聚集在脂粉铺子后街的仓库中议事,而每次开会,也就小柒探得的消息最多。
“知道陈员外为何嫁女嘛!”明承听了黎夏川说的事儿竟生出几分得意之相,一跃窜上桌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怡然自得,“你老爹身边的侍卫,家中可是世袭爵位,不知这陈员外从哪儿听得,便想法子将自家闺女送了侍卫的住处。”
“郡尹府如何能抓得住你们幽国的探子,你可知~这要怪便要怪那探子深信巫教,竟在初十日高香秘拜,被客栈的小二发现了马脚,便报上了郡府衙门。”明承说起这件事,早已在心里暗暗笑了许多次,信仰无错,被信仰所害的倒也不少。
“还有行宫后院的女尸~实则是楚陵地界勾栏瓦舍处的两个风尘女子。被招揽至行宫却不知是如何得罪了恩客,被灭了门,至于恩客是何许人也,黎兄想想也能圈出个范围。”
表面上看似简单的事,没想到背后竟隐藏如此多的秘密,黎夏川生咳两声,一时间还无法消化这些内容。
总算这几日的辛苦没白费,明承见黎夏川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可都是小柒打探来的消息,平日里见他话少的,没想到做起事来如此利索。”
黎夏川收起吃惊的下巴,不以为然,“可别忘了,你的首要任务是确保王上安危,收集这些没用的情报,并无用处。”
“如何没用,我这是……”
明承还未辩驳,却见瘦壹跑了进来,大喘着气高声叫起,“不好了,王上遇刺……”
明承半坐在桌上,身子一倾险些摔了下来,一副闲情瞬间纠起,也不顾瘦壹送情报累不累,着急问道,“王上可有事?凶手可抓到?”
“听说是中了毒,已是不省人事,还有二里地就该进城了~”瘦壹来不及组织语言,想到什么就什么,“城中的大夫都被拉入行宫,就连幽国的御医也赶去待命……”
本也不觉什么,可越说越觉得伤心,瘦壹鼻头一酸眼眶竟涌上一层水雾,抽噎两下忍住不哭,倔强抬着头撅着嘴,一脸可怜看向明承。
明承着急的在原地转圈儿,他一个还未来得及述职的编外武将眼下该如何是好,不管了,先去行宫门外候着,瞧瞧情况再说。
想着,这便脚下抹油迈步出了后厨,黎夏川心头也是焦急,可嘴上却多是埋怨,“我就说吧~如今可好,王上出了事儿,还不找你这个亲封的护驾之人麻烦才怪。”
明承已是够心烦了,还要听他唠叨,三步变两步,如阵风狂奔而出。
瘦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厨子们早已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儿,怔怔看向他,不知是谁带头围了上来,一开口不要紧其他人也跟着问起各种问题。
兖国寰王姜殇中毒昏迷的消息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当明承赶到行宫前时,左右街道早已围满了瞧热闹的人,无奈,他也只能是混在人群中踮着脚,望眼欲穿看向行宫那座威严高阔的红门。
如今,什么样的谣言都有,有说寰王殡天的,有说他化险为夷的,更是有人说,幽国厉王唤了巫师来驱魂,也不知这些消息是从哪儿散布出来,总之,大家谈论的不亦乐乎。
被传为“鬼族”之地的幽国,他们所信仰的巫教无不令人好奇,许多瞧热闹的人聚拢而来,也都是为了能一睹巫师操云控雨的法力,若真能驱魂引魄,那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明承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说的更是烦躁,他可不想参杂在这群人中间听些光怪陆离的鬼话,思忖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一把扯过站在不远处的黎夏川,也不多做解释上手开始搜起身来。
“明兄难过,却也不要拿我撒气。”黎夏川也恼了,扭捏着这就往后退。
明承不依不饶,依旧在他身上搜寻些啥,“令牌,你定有令牌。”
原来他在找这个!黎夏川收起慌张扒拉下他的手,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磨身挤出人群,找了个墙角依着。
明承正奇怪,却见他将靴子脱下,晃了两下,鞋里掉下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
龙腾纹样,刻的栩生,祥云环簇,行云流水,中间隶书烫字“令”,虽只一字却透着皇家威慑,不过,如此叫人发怔的令牌,竟然被他藏在了鞋底~
若是换作别人,必要定他个有辱皇家威名之罪,可他,堂堂一国世子,谁敢又有微语。
“拿去~”黎夏川往他跟前一扔,就像扔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明承接过,却实在嫌弃,也不知道他将此物垫在鞋底多久了,即便没有味,可心里这道坎儿也是难过。
端在手里还没片刻,他抖了抖又给扔了回去,“还是你拿着吧,我跟着你走。”
“没味儿。”说话当下,黎夏川竟将令牌拿到鼻前闻了闻。
如此举动,如何看得下去,明承瞥眼不看,宽袖还不忘来回扇扇这四周的气味,要说不嫌弃,根本不可能。
那是幽国黎氏的令牌,也只能进入他们的行宫,还好,两国行宫离的不远,更是一墙之隔。
黎夏川是幽国世子,自然不会像是老鼠过街那般萎怯,仰首挺胸被迎进门,却见身后还跟这个弯腰驼背,贼眉鼠眼之徒,侍卫本想拦下询问一番,见世子出面担保,也便勉强放他进去。
“幽国与兖国不同,即便是在你们兖国地盘有些规矩也是不能变的。”黎夏川进了行宫,派头更是大了,瞧他那副自得的样子,也能想象他在幽国境地是如何的目空一切,嚣张跋扈。
走了这一路,除了奴才衣着有异外,明承也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不知他所说的“不一样的规矩”是啥。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且想办法帮我探得寰王的消息才是。”明承提着小心,像影子一般跟在黎夏川身后,他往前一步他便往前,他慢下步子他也慢下。
他越是戒备,黎夏川越是觉得好玩,说话声音也提高些许,玩味说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你想不想亲眼瞧瞧你家王上是否安好?”
“自然!”明承应声回起。
黎夏川蓦然得意,“我们巫医的医术最是高明,我且派巫医过去问安你跟着便是~不过……”他说话吞吐着,嘴角微微一扬继续说道,“巫医施术,身边必须要有一位少女伴随左右,以纯阴之气,镇至阳之毒。”
“还有这种说法?”
“这就是我们幽国的规矩。”
“哦~那又如何!”
“如何?能跟着巫医进王上寝殿的那必定是位少女,你,自然是要扮上才行。”
明承五官已是扭曲,脑袋更是胀大,竟有人能想出如此丢人的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