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有人嫌,明承自觉退下,厚着脸挤出个笑,后退几步又躬身作揖道,“诸位长辈兄弟,此行楚陵可就有劳三位,虽说是护驾,可咱权当是一次云游好了。”
说的轻巧,这哪里能是云游,大家心里有数也懒得再开口与他争辩,就让他过过嘴瘾,日后少不了与他顶嘴的时候。
见大家都不理会自己,明承也略感无趣,这又躬身拜别起。
他倒是遁的快,可一脚还未踏出前厅大门又被叫住。
亘谷利索的收起桌上的铜钱,起身整了整衣褶,伸手又往桌前指道,“吃饱了,也该去干些活儿。”
顺着他的指引瞧去,只见饭桌满满当当排着各种残羹剩饭,不仅是刚才他们吃的面碗,还有归池做的那些无法下咽的料理。骨瓷浅盘子看着倒是干净,却耐不住盘中红一道黑一道的油汁,不去瞧也不觉有什么碍眼,可认真看看,心中不免一阵烦躁。
在刷碗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是抗拒的,明承犹豫着始终不愿迈出一步,就连一向护着他的明朗这次也不作声,自顾自摆弄着腊梅盆栽。
吃人嘴短,明承怏怏不乐却也只能是顺从,无奈回身干起家务来。
说是干活却也竟是帮倒忙,碟碗在明承手里还没拿回后厨已是打碎几个,“砰”的一声落地,盘碎成渣,归池听着心头也跟着一颤,后又是一声响,他更是屁股长钉似的坐不安稳。
亘谷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兴许是回房间休息又或者是出院去了茶楼,他的行迹总是飘忽不定,而明朗依旧悠闲,打理好腊梅这又换了一株针柏开始剪枝,偶尔拿余光瞟两眼明承,见他一阵忙叨颔首笑起。
摔盘子这种事都已见惯,以前,叫他帮忙做事总是要搞出些状况来,摔了瓷瓶,扯了画卷,又将船戳个洞……大大小小的倒忙没少帮,眼下这番折腾,比起来已算是小事。
这一个中午过的可真是忙碌,明承总觉要比在玄鹰军训练还要累些,可也总算是将几人都给说服了,楚陵一行也不再是单打独斗,至于那十个兵娃娃,也无需再想着将他们栽培成军中良将,与他们逗逗趣倒也无妨。
干完活明承这就要赶着回国师府,还得在国师司拓跟前装的假模假样几日,他倒要看看司拓如何解释“精锐”一事,难不成真能睁眼说瞎话。
直至夜里,司拓才匆匆回府,听慈安说他去了城下的庄子,只是为着一件上好的白狐裘衣。明承听罢险些笑出声,没想到国师真如外人所说,是个没实权的闲散官衔,竟有闲情因为狐裘去乡下庄子走一遭,不过,也算是个有趣之人。
“国师大人,狐裘可入手了?”明承听下人回报说是司拓回府,这便急赶着跑到前厅,将将瞧见司拓将肩上的灰绒披风解下。
前厅已是点上了熏炉,似是在炉中还参杂了些许檀香,淡雅清味叫人神爽,再加上阵阵暖意更是倍感舒服。丫鬟给司拓递上一盏茶,伺候他喝了一口后又重新接下,顺手送上一个罩着暗紫祥云织锦绒套的掐丝珐琅手炉。
国师回府总是免不了一阵伺候,左右拥着三四个丫鬟,两个小厮也在不远处颔首随同,一会儿帮着拿过披风,一会儿帮着接过洗手铜盆,下人谨慎伺候,明承却懒懒的聚在熏炉边烤火,显得他可真是一个闲人。
司拓随即半倚在软榻上,招招手示意明承也坐下,缓了片刻,将凉意散去这才提起兴致与他说话,“既然去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这话说的是刚才明承问的问题,后续,话锋一转说起旁的话,“今日在校场训练如何?”
晚上又做了明承爱吃的炙子烤肉,虽也没吃什么主食,可连吃了两盘烤肉也是实在撑得慌,他不愿多座,说话间又起身在厅前转悠起,走了两步方回道,“大人可是不知,您是害苦了我啊。”
“这话从何说起,不过是十个孩童,如何害了你?”
还想着与国师智斗一番,没想到,人家竟没丝毫隐瞒,难不成那日说话真是自己理解有误。
明承瞬间拉下脸,一撇嘴像极了委屈的孩子,快步上前,眼中已是泛起层水雾,“说好的是精锐,如何成了娃娃,还只有十日时间,我可是练不出一群战士。”
“不,是九日,你还有九日的时间。”司拓不紧不慢,虽只是一句话可叫他的温柔声线说的竟会如此舒心。
“说话功夫就剩九日了~”明承颔首低喃着,吧唧两下嘴心头琢磨起,此事,是得拉上司拓不可,完不能叫他撇清了关系。
“大人,您可得帮着想想法子。”明承可怜兮兮,那副娇柔如水的表情自己都觉得夸张,可这也是没办法只能是忍着。
慈安端着一盘点心从外头进来,恭敬的放在案几上后又慢慢退至一旁候起。送来的是司拓最喜欢吃的枣泥金乳酥,明承也尝过一次,口感过于甜吃两口还好,要是吃多也就太过齁腻。
司拓连吃了两块,倒没觉得有什么不爽,若不是碍于明承在场,他或许没几下就将那五六个吃完。
没办法,司拓就是喜欢吃甜食。
“听说,明大公子头一日啥也没教,只是让那些孩子去练字~看来,你也是真没法子了。”司拓喝口水润了润喉,继续道,“公子觉得,我该如何帮你!”
明承欢喜,没想到国师如此好说话,紧走两步到了软榻前,自觉地坐在了一旁,兴奋说道,“大人,帮我在王上面前……”
“求情不可~”
“要不,跟郭起大将军……”
“借调不可~”
“那武行家的童子……”
“冒名顶替不可~”
“……”
都是不可,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明承也算是彻底明白了,想在他身上下套是得花些花功夫的。
自个默叹口气叫那些失落全然消化,依旧不改笑脸,殷殷靠向前,“那,把慈安借用一下,总可以吧~”
司拓畅然,点头应允,“可以~不过,只有一日!”
明承继续故作可怜,身子一颓,“一日,就一日吧~”
明承脸上殷切心里早就是万般怨言,默默念叨着,别以为你是个不透风的墙!
墨迹半晌没讨来什么好处,瞧着夜色愈深便施礼离去,回到客房随便洗漱一番后倒床就睡下,翻来覆去心头想的都事儿,也琢磨不出什么头绪,一翻身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若非清晨慈安来叫,他怕是又要睡到日上三竿,打了个哈欠实在不想挪窝。
盘腿坐在床沿边身上披着个被子,揉着睡眼满脸都是乏困,好不容易挣扎而起,慈安已将早膳齐整整的摆满了桌。
“你家主子可起了!”明承一边套着衣裳一边懒懒的问起。
慈安放下手上的活儿赶紧回道,“大人今日赶早入宫,给宁贵妃请安去了。”
“走了!”明承一惊,高声叫起。昨夜他还想着,今天不管如何都得拽着司拓去营府走一遭,叫他也瞧瞧那些孩子都是什么实力,日后若出了乱子也好做个人证。
眼下倒好,人没逮着幻想全部扑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明承忽心生一计,一双贼眼溜溜的瞅向慈安,“小安子,拜托你去营府给我兄弟黎夏川送封信,切记,务必要等他回信。”
慈安是个行动派,再加上昨个夜里自家大人已将他分给了明承使唤,虽只是一日,但这一日也是要尽到做奴才的义务。
侧身站在一旁等着明承书信一封,写的倒是快装封更是仔细,竟然还用了层封蜡,一切就绪又是一阵叮咛嘱咐。慈安见他那般细致,想着必定是重要极的事,也是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明承目送着慈安离去,一脸的严肃表情终是绷不住了,蓦然笑起悠悠依在门框边,此时,他也不着急梳洗,反正今日左右是不出这个国师府了。
只是,如此折腾怕是要伤了慈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