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善回到住处,不过差了一天多的这个房间给了他一阵悲凉感,屋里安安静静的,他回来是为了拿上那把剑。自然没有通过正门,只沿着房梁飞身而上,他深知现在自己已是戴罪之身,不敢太过招摇。
“先去接徐小蓉?”他在心里发问,出了牢狱之后,他很快就察觉到徐小蓉已经不在悦客居,约莫是在城南,“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既然将军允诺替我照顾她,应该没事。”
就这样他转身出了房间,齐善不知道,将军派来的那队人在发现屋里无人之后,很坦然地回去了。
熊鱼会,这个四合院内,门面之后之上是巍峨一幢高楼。也是在徐小蓉被人带走的当天,一个黑衣男子造访了这个有能之人云集的会所。然而偌大一个熊鱼会,今天却显得有些冷清。
今天的守卫原本就挨过一顿打,只因伤势不重,被安排到大门前。不知这阵子到底怎么了,又是封城又是奇怪的黑衣人,门卫心里正回想其中诡异,这时来了一个面具男,让人一阵突兀。门卫还清楚记得那天黑衣人闯进这里,如入无人之境,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以兄弟性命威胁,要取一颗石头。
不过现在这位面具男看起来很和善,应该不会突然动粗吧。只听说要求见会长,一副谦恭有礼的样子。
门卫还是有些抵触情绪,这类来路不明的人给了他太大的刺激。经过一番盘问,面具男果然不耐烦了准备要走,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而这时,院内一阵骚动,面前的面具男跨上前一步,要窥视庭院里方。
门卫自然很生气,他手握棍棒,雄壮威武,竟让人视若无物了。然而他却在下一瞬间被人钻了个漏子,回过神来时面具男已经进了府邸,正跑向里头。
这是怎样的失职,两个门卫立刻跟了上去,靠近院内那阵骚动。
又是那个黑衣人,门卫在一愣神之间想起了昨天的惨状,整个熊鱼会没一个能够与那人相抗衡,仅一刻钟,所有人都倒地不起,横七竖八的,黑衣人却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站立在众人之上,说着只为了寻找一颗石头而举目四顾,谁敢对上那眼睛,谁就得被揪起身来,依附于他才得以勉强站立是没有什么后路可走的,他想知道的每一件不敢不说,只是没多少人知道他说的宝石是什么东西,又都被摔下去。最后,会长似乎豁出去了,交给他一个盒子,才换回来了兄弟们的性命。
他似乎在找什么,而这回,那个面具男早已不知所踪,这也已经不要紧了,黑衣人为什么要回来,我们又怎么应对或者逃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即使他再怎么来者不善,路子也不会更窄了。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的,”黑衣人说着眼光扫过人群,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那并不是会长交给他的盒子,从会长的反应来看,那无疑就是昨天交给他的东西。
盒子里发出红色的光芒,闪烁。黑衣人提手拿着盒子别在腰子旁,目光游移。
果然不出意料的,一个人站了出来。
“把石头还回来。”
“另一颗在你身上吧?”黑衣人把盒子收了起来,面具男也是一副警备状态。
“对,有本事就过来拿。”
就在他们谈笑间,一个领域扩张开来,压得众人几近窒息。
齐善想,得速战速决,否则有可能被高手围困,到时候再怎么有手段也插翅难飞了。
这会,黑衣人一个箭步冲过来,面具下的齐善反应过来,方形弧面灵盾隔空挡住了对方的进攻,但对方没有停下来,单手压制住齐善的灵盾,趁势借力翻身,腿脚转过空中又像坠落的陨石加速,齐善双手一时没能抽开,肩膀处挨了他重重一脚,整个人跪压在地,他又马上站了起来,容不得有一丝疏忽。而黑衣人则已翻身越到他的身后,嬉笑道:“嘿嘿,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不过就这点水平,但是比起这些喽喽,能吃我一脚也算是了不起了!”
齐善因为他这一脚,原本饱满的精神状态现在已经变得狼狈不堪,略有垂弱之势,他缓缓抽气吐气。
围观的熊鱼会成员本就惧怕黑衣人,现在又一副倾尽全力的样子,也不管方才他刻意挑衅,纷纷退到一旁。
有人似乎犹疑不定说了句:“要是赢了他,我给你引见会长,再跟你做结拜兄弟。”
齐善看到身后的人退开了,更是跪坐了下来,呼吸越加急促了几分,忍了忍才收停,凝重的神色直视着黑衣人,甚至从对方那单单显露在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屑,从容,轻视。
也许只有他知道黑衣人是怎样一个老练的打手,甚至杀手,也清楚了解到自己的反应远比想象中的要慢。
齐善感到非常不甘,甚至气愤,恨自己把修炼这件事完全置于脑后,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出师不利的局面。可是事后,他也自叹自嘲——哪有修炼的时间。
“把,东西还给我!”齐善吸了口气,语调沉重。
黑衣人听后顷刻间脸部肌肉收缩起来,认真道:“果然不能小看了你。”
在战斗中表现出弱势,向来都是战士最为忌讳的,而黑衣人却从未遇到过比自己还强大的对手。
他支开双手,两块菱形光片从轮廓向中心显现,越发闪亮,之后便朝齐善扔了出去。又是从手指处射出十束光线,直接插进地砖中,其上尘土一阵波动后,地砖被剥离地面,紧紧随在菱形光片后。
果然不出所料,尽管菱形光片经过拐弯,在空气中反弹之后,依然让齐善捕抓到了,直用剑一刀砍去,菱形光片便破碎成星光,引起气流涌动。
而慢上许多的地砖自然也没能逃过齐善的眼睛,一张天织网包围周身,地砖撞在网上都停了下来,齐善也没有打算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他要反击!手指处灵活一转,托着直刃短剑藏在身后,正要委身冲刺,刚解开的天织网下,一颗砖头毫无征兆地爆裂,碎片四处飞散,其中一片更是直接插进齐善没有任何防备的手部肌肉,短剑砰然落地,他的手也像失去了知觉一般折了根骨,疲软难支,那是只右手。
血液沿着手臂流下,滴水状的红晕从白衣处渗透,扩大,连成一线凹凹凸凸,染红了袖口,滑落过手心手指。
“你已经受了重伤,把石头给我。”黑衣人似乎有点可惜。
齐善蹲下身,低垂着头,阴影处他的眼珠子依然发出凛凛光华,同时将左手放到伤口处,血液不再流出,
“不,这,才刚刚开始!”他抬起头,咬牙道,狂妄不已。
黑衣人觉得不可思议,看到面具男已经拿起了刚才掉落的短剑,一副坚定不移的神情,他抽出剑,做出个进攻姿势,又换成了防守状态,破绽百出的对手让他感到非常别扭,一种撕裂对方的冲动涌上心头。
直到黑衣人打算刺探齐善是否虚张声势时,另一个领域无声地覆盖在他的领域上,笼罩在两个人的四周。
熊鱼会的人早就退的老远,在高楼上观望,在阴影处视察,在愉快的窃窃私语中,他们的清风仍然凉快,头顶上的太阳依旧温和。
而黑衣人却感到窒息一般沉重,自然,他的领域对于齐善也是差不多的。
然而,他却看到对方那坚毅的眼神,左手持剑,右手作废的状态下,齐善像是被一口气撑着才能不倒下,却很平静,除了那双眼睛多少让人寒碜,视死如归一般。
这一幕也让一个中年人看到了,他少见地露出慈祥的眼神,笑容可掬像发现了宝物,不做声张只为能够自己一个偷偷去拿。那是在什么时候,他翻上这墙头,静静坐在不显眼的地方,高楼给他庇荫,身后高大的屋宇让他像画中人。
他是赵剑熊,尽管他在居原城行事雷厉风行,也总是不得不用一些阴柔的手段办事。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像十年前那般折腾了,尽管他像个愤青保留着激进的意志,他也习惯了以柔克刚,周旋化事。他选择的是一条漫长的路,有时候自己也会怀疑变成这样是否正确,毕竟他的顶头上司指引给他的道路,远远不是自己人生得出的答案,然而不知何时起,他为了那个人办了一件又一件事。
一个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别装模作样了,健全的你或许比我强,可你废了一只手,又被我踢出了内伤,你已经失去了与我一战的资格!”黑衣人笃定地说。
“那要打过了才知道!我可不能白吃了你这两招,显得我很没面子。”齐善压低了声音说。
面子?真是个奇怪的人,黑衣人完全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茬,“哼,此地不宜久留,你我都知道,既然你执意不肯给我,那抢过来便是。”
齐善持剑冲了过去,失去控制的右手像是在跳舞,刀刃相接的瞬间,他占的了上风。
怎么这么重?!黑衣人心里吃苦,身体还在随着手中剑缓缓下沉,面具男乘胜追击,上身压近。
“让你一只手又何妨!”齐善浅笑道。
“我看你能嚣张多久。”说着黑衣人用腿脚去攻击对方的肘部,不料齐善上身稍稍放力,黑衣人失去平衡处于被动状态,踢脚阵势一崩,被踩了下去,再度被人欺压而至不能还手的地步。
在最后关头他用上了另一只手,拉力推力合作,一放一纵就弹开了齐善,锋刃在拉扯中发出锵锵嘶叫。
齐善退了两三步,坦然劝诫道:“早点用上不就好了,不要留手,发挥你全部的优势,接下来不会给你时间思考我的破绽在哪里。”
说完凌空挥砍两下又攻了过去,这次黑衣人似乎很识时务,主攻齐善右侧,如果来不及防守,必然受伤,如果格挡,则动作太大容易让人钻空子,并且他并不是个左撇子,关键时刻很多细节都会做不到位,一点误差就会让剑刃如同木棍,根本没有威胁。
眼看刀剑就要落在肩膀上,齐善横剑过去,往上一拉,同时接住了对方的肘击,借势退开了几步。
再试剑,此时黑衣人率先攻了上来,依旧是选择他的右侧,齐善也冲了过去,身轻如燕,格挡同时,重心往左边一倾,从左侧弹开那记双手正面挥砍,落了个空的蛮力未来得及收起,他趁势翻身而起,一脚踢中腹部。
黑衣人踉跄几步才翻身坐定,站桩稳如泰山却因惯性依然滑开数尺。
对付蛮横的力量只有靠灵巧的身躯,施力收力即时,才能做到。
然后两人便各凭优势,大战数百回合,直到黑衣人筋疲力尽,齐善还比较轻松,他却忽然提议改日再战。
如果黑衣人还有优势,他绝不肯等到齐善恢复伤势再正面对决,不过就眼下来说,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当下只是尽量让自己恢复元气,以作逃走之用。
双方沉默不言之时,房顶翼角处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两位是否痛快了,还是依然打不够?”他立在轻风中,任衣服随风鼓动,脸上沉稳的眼睛越过长长的广场落在两人身上。他话说完,应他号召跳上屋脊的武士不计其数,与他站在同一高度遍布四合院每一座房子,地面上从门口处涌来的武士把出路堵的死死的。
简直遁地无路,插翅难逃。
“我早说了此地不宜久留,现在我看你怎么跑!”黑衣人痴笑着说。
“那你还不是一样,有没有办法?我可以把石头给你!”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我只信力量,石头我可以来日再取,而你今天就得葬身这里!”
“这话什么意思?你能逃出去?”
“那就要看他们是受了谁的指点来的。”
说着黑衣人冲进屋里,随同身后的齐善却被人给拦下了,他眼看着熊鱼会的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黑衣人畅通无阻直到消失在屋里的幽暗中。
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向齐善挑衅,示意他尽管过来。
他们三位肌肉健壮,虽空有其表,并不见得有多强大,可他们摆出的阵型令三人之间相依相偎,齐善一时之间竟迟疑不决,他拖着疲软的右手,眼巴巴地看着眼前三人,预想先进攻谁,又很快被自己否决,他看见了自己被人毫不留情地砍掉右手的景象,这令他不得不退开几步。
没有跟上来?齐善内心砰砰跳,眉眼更添三分凝重,汗水自额头鬓发边显现,聚成一颗汗珠流下,这并没有让他停止思考,心知:莫非这阵型只能被动防守?这三人并不会配合进攻?
明白这一件事后他微微放松了一下,身后大批的家养的打手涌了上来,他们身穿青衫,手持长刀,没有一个怕死的,无不争先恐后。
齐善立刻备战,心跳加速,握紧了手中剑,然而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有时张弛,他才意识到,这是真正的累了,尽管血液不断从上涌,全身处在亢奋状态,也只是强弩之末,五脏俱损,气血皆亏。
面对着房顶一片片零星的人影,眼前一群不知死活的勇士,坚强如他终究还是生出了对这个世界的一点点依恋。“皇天厚土,今天就容不下我了吗。”他仰头看着一众无动于衷的武士们,轻叹。
站在翼角处的人对不远处墙上的那人说:“将军,你在此有好长时间了吧?为何不动手?”
将军赵剑熊平静地看着远处被众人围困的白衣,“你是不知道这个人有多顽强,不等他们真正两败俱伤,就凭你带来的那些虾兵蟹将,是抓不住他们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人都跑了。”
赵剑熊一口气迸发,轻笑。“那倒是,不过这本来就不是我该管的,难道不是吗?薛公子!”
“有些事你倒很分的清,糊涂起来的时候就不认人了。”薛公子指责道,他是薛府长子,薛平君的哥哥。
“薛公子有什么需要赵某的地方只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绝不含糊办!”
“免了,我不想欠你什么。”
赵剑熊憨笑。
“你是不是带了一个女人在身边?”薛公子居高临下,只见了他带了三个男性随从,感觉有些异常。
“没想到薛公子这么严肃的一个人也会说笑啊!哈哈哈,好笑,诶呀,真风趣!…………你们三个也来认识一下吧,这位是居原大家族薛家长子,薛公子。”
薛公子不再追问,握了握未出鞘的剑,看着远处来回舞动的白衣,人海战术终究只能消耗他一点体力,于是示意几个手下前去试着拿下他。
几个回合下来,一泼人被打趴,就又换上一泼人。望着那个摇摇欲坠不再硬朗的白衣,薛公子看的出了神——这人是怎么回事,耐力也该到极限了!他握了握手中剑,磨刮着,考虑着是否亲自上场。
这时有人禀报,“启禀公子,我发现一个秘密,据观察,被打倒的部属没有一个残废,更没有一人死去。对方似乎抱着仁善之心,只求自保,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轮流上去给他打,耗也能耗死他!”
“仁善之心?真是狂妄!”薛公子念念有词,“好,你上去跟他打!”
“可是公子,我,我的实力在他们之间处中下呀,肯定接不了那人几招。”
“重赏!”
“好勒,我这就去探探这小子还能过几招!”
齐善看见这个叫嚣着要亲手打倒自己的人,疲惫更甚了一分,无论怎么打都不知道厌倦和疲惫的对手,有时候真令他觉得谁都打不过。处在包围之中,他总是抓住机会能歇一会儿算一会,不去想这之后会是什么样。
如果他知道,几枚金币就可以让这群人一次次扑上来,齐善一定更加绝望,会更加无力抗争,因为他知道这几枚金币对于那背后的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时将军起身说道:“薛公子如果不介意,就让我来收拾这个麻烦吧,也正好算是活动一下筋骨,找些乐趣,我会很高兴。”
赵剑熊便一步跃开,落地,走向那几个人。只听闻背后传来一句“留活口”。
得到公子命令的部下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以剑拄地,撑住身体的齐善此时早已千疮百孔,依旧用热烈的目光顽固地看着令旁人让路的熟人,不发一言。
“虽然胜之不武,但是能否请你陪我玩一玩,替我消解这无聊的时光。”说着赵剑熊拱手抱拳,以切磋之名向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发起挑战。
“尽管来吧,我还——不尽兴。”
在赵剑熊的指示下,青衫布衣全都退出了战场,薛公子在翼角上静静地观望,一直不见两人动手也毫无怨言。
赵剑熊并没有对处在风雨飘摇中的齐善多手下留情,每一招都务必让人畅快,他没有带剑,但是齐善那迟钝的动作早已经对他没有威胁,更捕抓不到他的身影。
“带好面具,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把我拉下水!”赵剑熊把拳头送到齐善肚子上,趁他身体垂落之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冷静而不失沉怨。
这一幕被赵剑熊以熟练的掩盖住,之后齐善便飞身扑落地面。
身上再受了赵剑熊凶猛的拳打脚踢后,齐善近乎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里就出来,身上的拳印忽明忽暗,有的被鲜血浸染丢了原来的形状,整件衣服红白相衬变得更加华丽。
对着勉强坐起来的齐善,将军似乎又看见了他的原貌,比之方才的坚毅,这回是执着的眼神,眼珠子被眼皮遮盖了一半,依旧展现出炽烈的神致。
但将军知道这只是表象,他已经不行了,不能让他倒在这里。于是,赵剑熊就这么走过去,齐善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他心道,已经变成了一个傀儡,只有那双眼睛还精神,就像这双眼睛背后的东西操控着他,维持着他。
不知为何,将军脸部颤抖着说:“现在,你尽兴了吗。”
屈身坐地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赵剑熊将他提起扔了起来,扔在空中的人佝偻着身体,生物本能在这时候发挥了出来,剑在他手里已经没有规范的姿势。
“别把人弄死了!”有人大喊。
“混元神盾。”赵剑熊伸出手,灵力聚成正圆的盾牌,淡黄色渐渐深沉成金黄色,一倍一倍地变大,仿佛主人的意志越来越鲜明,最后这个泛着金光的圆盾直径远大于人体的身长,就连释放者也一下变得渺小起来。
轰!空中掉落的人进入混元神盾范围内的一瞬间,一道贯穿金光闪现在人世间,它穿越一栋栋房子,在木板块上留下一个个洞口,从第一个洞口看去,直到看不见的地方,不知要延伸到哪里。城南鲜艳的衣服,断裂的床板,打翻的面条,一些不知所措的人跑进洞里左右观察,男人脸上荒唐的呆滞神色,女人好奇的目光,或小心翼翼,或探头从旁观望,一时都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不知道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做什么才更好,庆幸没有被波及,随时都准备着抛弃房子。
青天下,阔落干净的房顶翼角上,薛公子一脸郁闷,直盯盯地看着那个人,愤恨地咬牙切齿不得解脱,好一会才镇静过来吩咐身边部下去寻找那人,至少要调查出他的身份,他也有几分兴趣看一看面具下的人究竟长什么样,会如此强横,虽然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一座远离街道的房屋里,男主人畏畏缩缩远远躲在一旁,女主人则依附着男主人,小女孩愣愣地望来望去。被击飞的人早已落地,滚动着弹到这儿,出现在他们房间,手上还仅仅握着剑,而洞还深远着去。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模糊的火光,房梁横七竖八地穿来淡去,温暖的光照亮了瓦房,一眼望得到头的墙壁,天地环宇被这间简陋的房子隔开,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孩子,站的太远了看不清,就是他们在这间房子里生活吧。
他想用力拿起剑看一看,这时却终于是松开了手。浑身血迹,磕磕跘跘的身体平静了下去。
“他死了?!”
“可能是这样。”
“你干的?”
“不,我没有这个能力。”
“那是你暗算他?”
“这个我也做不到。”
“他到底怎么死的?!”
“朝廷狗官赵剑熊杀的。”
“赵剑熊!”
“主人是否要杀他?”这回他没说去做这件事,他心知肚明,自己能干的只有随同更强大的高手,积累一些经验。
“不,我不恨他。”……“他打乱了我的方向,发泄一下就好了,逝者已矣,不要浪费精力在死人身上。”
“是。”
“把石头给我看看吧。”
“很抱歉又没拿到另一块宝石。”
“无所谓,……石头确实是在赵剑熊的据点,这回要拿又难了些。”
“很抱歉。”
“那个女孩你知道在哪吗?这才几天就不见了,她本应该跟在齐善身边,而齐善入狱了两天,她应该呆在悦客居,可我前天去看没有见到人。”
“难道主人是想念了?”
“不是想念,总觉得有她我心里会安分点?记得前段时间,有人说她好像是我老乡。既然齐善不在了,带过来要好点吧?”他又自问了一遍,毫无波动。
“据说是薛家某分家近期多了一个女孩,主人,我现在就去把人给你抢过来。”
“慢着,我自己去吧。”
“难道主人在薛家有生意?”
“薛家的钱不好赚,我只是觉得你的手段让我心里不太舒服。”
“我一向都是这么做,主人怎么突然不习惯了?”
“行了,今后没你什么事了,你回京城吧,我有些累了。”
“又来了吗?”
“没事,我睡个觉就好了,你带着石头回京城去等我。”
“好。”
齐善醒来,已经是几天后了。他没有看见,那天昏死过去后,穿着雅贵黑色衣裙,丹凤眼,长直小鼻子,刀片唇,雪白额头,五官巧妙而精致的女人来到身旁,久久驻足,默默无言,也不知道,在她心里,这个满身伤痕,手持残剑的人是何等可敬。
齐善刚刚醒来时,是在城北某个房间里醒来,看着冰冷白色的墙面,感受到温暖的床被,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被子,是陶瓷的,还有趴在床边睡着的女人。他刚想干什么,左手在不知不觉间抬起,竟好像用力过猛般瞬间阻碍消失,他把手抬了起来,同时疼痛一寸寸传来,无意识之间他的脸狰狞了一下,抬手是这么回事吗?一切似乎都是那么新奇,或许是闭眼太久了,他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分外陌生。
齐善又躺了下去,记起那天看到的夫妇孩子,还有城南风格的木房子,一点点信息涌进来,他才继承了遥远的生命,活了过来。但他似乎还忘了些什么,或者说这个环境没有让他想起来,不过他已经是活过来了。
后来齐善得知救他的是一位灵医,也是赵剑熊的部下。向她表示谢意后,也通过她了解到自己的具体情况,攀谈中也大概得知赵剑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终究是有所隐瞒,这事关她的原则。
之后,齐善放心向赵剑熊说了几件事,也有放弃过度防备的意识。说到阴阳两极石,这令赵剑熊吃了一惊,那天的打斗竟是为了这块石头,其次,也说不想再插手此事,并将阳极石交给了他。他深知,将阴阳两极石送到那个世界是天玉的责任和使命。齐善深沉地表达说自己不可能与众人抗衡,他孤身一人实在太无力了,接不下护送宝石这样的荣光。赵剑熊不得不收下阳极石,但他自己似乎不是一个上好的人选,矛盾在他心里剧烈起来。
又几个日夜交替后,清晨。
居原城门,一队士兵拉着马车行走在大道上,如同巡逻一般严肃。
直到六七里路外,一个穿着靛青衣裳,衣服质地粗糙,全身贫民装扮的人在此恭候已久,他委身低头,一副拘谨怕事的模样。
士兵确认过人后,将马车交到他手里,便整队齐发,步伐节奏有致。
他向士兵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才驾着马车缓缓行进。
几天来,到达这座城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人都会直接绕道去往下一城。经过这座城的主要原因大概是补充物资,以及满足寄宿的需要。现在,整条大道已经冷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了,路边的杂草看似有生长的趋势,不知道他们会长成什么样,这条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被人打扰。
行走了一段路,已经远离了居原城,看不清它的轮廓,鸟叫虫鸣多了起来。
青衫男子这才想起车厢里面的人,翻开帐帘,女孩睡得很沉,她的小手还是肥嘟嘟的,正抱着褶皱的被子,注意到她脸上也厚实了起来,心想她肯定吃得很好。穿的衣服是从没见过的,那天买的衣服被折好放在一旁。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醒来呢。青衫男子躬身看了看后,放下帐帘继续驾驶马车,心里对这些小事都稍稍多了点关注。秋末的风有种落寞的寒凉,一阵又一阵快要透到骨头里去。他突然吐了一口血,是温热的血,还在向上涌动。于是摸了摸肚皮,身体似乎单薄得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临近早晨,睡了一多半时辰的女孩醒了过来,还没走出帐帘便先喊了起来,“呜啊,这里是哪啊,天还没亮吗?怎么这么黑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女孩一把拉开帐帘,晃眼的光射进了她的眼睛,她又大喊起来,“诶,我的眼睛,好亮,原来天亮了。”
稍稍适应后她问道:“是谁把我困在笼子里?!”
话落,她才看到男子正看着自己,那是一张似乎饱经风霜的脸,脸的主人有一双慈祥的眼睛,心里正要鄙夷这个可怜的家伙,她却不由自主地喊到:“齐善!……齐善?”
“不认识我了吗?”
“齐善才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不是我的齐善。”
“谁是你的齐善!我管你怎么地,反正你得跟我走。”
“齐善。”徐小蓉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阵阵刺痛立刻传来。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现在是了,你是齐善,就算你说你不是也没关系,我又不记得你,所以今后你是不是齐善都行,但你不能像他一样对我。”
“哦,我是怎么对你的?”看见徐小蓉,他的某一部分品性似乎苏醒了过来。
“我不说。”女孩对某些事情很敏感,板着个脸走进了车厢。
…………我是不是齐善都没关系?他回想着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嗤笑徐小蓉的脑回路稀奇古怪。
马车再行进了一段,天气竟很快的变冷了,毫无征兆的,片片雪花飘落下来,再仔细一看,近处已经满是飘零的雪花,远处乃至整个世界都在下雪。
他们走进了一块神秘的地域。
齐善很快回身拉开帐帘,“小蓉,冷不冷?”
“不冷啊!”女孩说出这句话,却看到雪花飘到抬起头仰望的齐善脸上。“是魔法!”徐小蓉毫不怀疑的钻出车厢,跳下车,踩在零落一片片雪花上。
齐善并没有感到冷,只是觉得很奇怪,冷静地看着女孩。
“齐善,你再让它下大一点,要好多好多雪。”她接住一些飘雪,热情地说。
“我不会变雪。”
“那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它自己也会越下越大,雪就会越来越多啦。”
说着说着,徐小蓉就不自觉说起了家乡往事,说某一年有个奇怪的叔叔和她比堆雪人,父亲会上屋顶扫下很多雪能把人给埋了。
齐善会停在一些节骨眼上思虑,而她的话还滔滔不绝。每每齐善回顾那些节骨眼上的怪事好奇时,徐小蓉总有一大堆话说。
雪慢慢地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染白,包括车棚也积了一层雪。马车再这个世界里缓缓的行进,徐小蓉说她喜欢冬天,因为冬天会常常让她感觉到很暖和,她幻想着遥远的东方会不会也下雪了。
过了一会儿,徐小蓉终于感觉到冷了,不得不进车厢躲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本来就不能抵御寒冬。
齐善对这寒冻无动于衷,他本是一个修炼之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融入天玉银币修复那柄残剑。他并不急着要做完这件事,此时他心中了然无牵挂,又变成了无忧无虑,只是身边多了个徐小蓉,或者说他习惯了。
此时,他们离开的那座城越来越不平静,各方势力开始集结。
齐善知道或许是这样的,他现在已经和废人差不多了,才管不了那些事。对现在的他来说,所有必须办的事中,陪在徐小蓉身边是最平淡省力的。
徐小蓉在车厢里待的枯燥,就会伸出个头来问他在干什么,又问他冷不冷。两人悠闲地各干各事,有时候说上几句话,不管有没有回应,或是有什么争执,他们现在难得是一路人,一个要远离纷争,一个要去未知地,马车一直行驶,去往下一个人类群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