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低下头,几滴泪水垂落,砸到木桌上,他的肩上下抽动着,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大……大夫。”安华颤着声音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向大夫忏悔道:
“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护她周全!”
安华像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和知未之间没有半点关系,之前知未只是个给自己送茶的人,可自己为什么忍不住对她的伤痛如此感同身受呢?
安华来不及想这么多了,他现在需要的是,看见那个女孩好起来,快点好起来,什么也管不上了。
大夫知晓了给姑娘的毒手不是眼前人造成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表情也缓和了许多,安慰他道:
“这位相公,这往后的日子你可要多多关照夫人啊。老夫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安华点点头,把大夫的话记在心上。接着他手上提着厚厚一包的药品,背着知未,找了辆马车把自己和知未捎上去到山下。
在车上,知未再一次睡着了,她自然而然地靠在安华的肩上。
像是顺理成章似的,安华伸出手来护着靠在自己肩上的知未。
那一刻,知未觉得心里好暖。
她不知道未来能再发生什么不测,她能所做的,就是祈祷、祈祷、再祈祷着,那马车能够开得再慢一些,慢一些。
“所以,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安华有些惊讶这个要求居然由知未主动提出来。
听见这句话,知未的眼里透露了稍纵即逝的犹豫眼光。接着消失,她看着安华的眼睛。
那少年的眼里还是那么的纯洁无暇,只是经过一夜的未眠难免露出疲倦之色。
“嗯。”知未从喉咙里吭出一声,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允许。
安华轻轻叹了口气,替知未把弄散的发丝一根一根撇在一旁,知未的脸是失了血色,但合着她坚定的眼神,居然有那么一股梅花傲雪凌霜之感。
知未伸出细腻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安华的两边脸庞,进而伸出食指挂住他的鼻子在轻快地滑下来,好像在安华的脸上起舞。
安华笑了。知未看着安华,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没事的,没事。”知未安慰着安华。
安华把知未抱起来,让她坐在镜子面前。
镜子面前的人儿虽然被很很地践踏过,但是那张脸却因为增加了伤痕反而有一种残缺的美感。
安华坐在知未的身后,整理好她散落的发丝,替她束起了高高的幞头,再用一条丝带紧紧拴紧。
眼前的美人,忽然间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公子哥。只有在身后的安华看见知未脖颈上一道深深的青色痕迹,偷偷地抹去了眼泪。
“我是不是很丑。”知未察觉到安华的异样笑着打趣道。
“没有,没有……”安华呢喃着,“你好美……好美。”
接下来就是给知未的脸上药,或许是因为在外受冻的缘故,知未的脸上的淤青反而没有如此严重,好像是有人泼了一层淡淡的墨汁敷在脸上。
安华取出一瓶抹药来,放在手心,用手指沾了一点,给知未的伤处抹上,再一点一点地转圈让药物能够充分吸收。
“你看看。”知未的脸忽地靠近了安华,安华闻见知未身上淡淡的香味,反而是大气不敢出。
“怎么?”安华过了许久才说出话来。
“像不像花黄。”镜子中的人儿正好嘴角两边被人打出了一对淤青的痕迹,安华将黄色的药膏涂在脸上像极了那些秀待闺中的大小姐最喜欢画上的妆。
“像不像?嗯?”知未的手臂推了推安华的胸脯,“我还记得我娘和我说,当时啊,和……和我爹成亲的时候,她被几个村里的姑娘们抓进房里上好了新娘妆容,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黄花大闺女。”
知未安静地说道,虽然嘴角因为被人毒打起了一个鼓鼓的肿包,却在说起这段故事时仍然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眼里忽然闪着光芒。
就像是在茶会见到的那个随性而为的姑娘。
安华情不自禁地靠过去。
“你知道当时我……我爹做了甚么吗?”
“什么?”安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心脏飞速跳动着。
“他……”
安华的唇蜻蜓点水般吻过了知未的两瓣。知未安静地闭上了嘴,不知所措。
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知未的大脑飞快地查找着什么,但是一无所获。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