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未叫了郎中来给春娘看病。惨白的冬日光照在春娘的头上、脸上,知未看着春娘心疼地说不出话来,才不过几天时间,春娘的头发白了许多,甚至脸上都有些细细的皱纹。
郎中稍稍把了脉,便走到门边,知未赶紧跟了出去。刚一出门,郎中便使劲摇头,知未的眉头皱的不能再紧了。
她小心打探道:
“大夫,我娘的病?”
大夫轻轻叹了口气,说着:
“你娘亲的病原是出在肺上,现在怕已经蔓延到全身了。”
知未赶紧答道:
“大夫,那怎么样……才能治好我娘亲?”
大夫悠悠地说:
“这种病啊,只能靠着慢慢养,只有像姑娘你的主子这么大的底子才能向阎王爷多讨些时辰。”
大夫用一种及其狡黠的目光打量着知未,接着用平淡的语气说:
“姑娘你又有些不一样,你在这大院里算半个主人家。”
知未略有所思,好似听出了郎中的意思。正准备回话,没想到那大夫已经出了门,只留下一句话:
“姑娘若能成了这房的主人的话,或许就不用再遭这穷苦人家的命了。”
对,那郎中的意思是……
要我去求大奶奶、二奶奶,再不济,何思瑶也行啊。知未告诉自己。
知未进了屋门,春娘被棉被裹着,嘴唇因缺水变得干裂。她赶紧接了一碗水给春娘喂下。
春娘喝下水,终于有了力气,她不停重复着三个字:
“不用救,不用救………”
听着这三个字,知未心如刀绞,反而生出了一种勇气,她用着最镇定的语气告诉春娘:
“春妈妈,别怕,我在这。”
“病,我会想尽办法给你治好。”
“知未啊,你这么做我可看不明白了。”大奶奶坐在自己卧房里叫来丫鬟给自己倒上一杯泡好的上等茶。眯着眼睛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
“你昨晚演的戏还没唱完吗!?戏瘾还没有过完,今儿一大早就来我这儿搭戏台子。”
大奶奶一字一字拖得很长,来确认知未听清楚了每一个字。眼前的这个黄毛丫头哭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那种满脸梨花带雨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李诗英的样子。一想起来,大奶奶自己就生气的要命。更可恨的是,李诗英的样貌比自己好看的不止一点半点,她的女儿就像是和她一个模子
何岱山昨天晚上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神经,大半夜把自己和陈仙儿叫到大堂来。声泪俱下地描述什么亲情啊,孩子啊什么听起来极其刺耳的词汇。
她梳理了下何岱山的酒后乱言,越清晰越让她出奇愤怒。何岱山想认何知未为干女儿,从此何知未也算是何家的一份子了。
大奶奶仔仔细细品尝琢磨着这些话,气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即使是今儿一大早,何岱山送自己的儿子何思礼去州府求学报道,她也没有和何岱山说半句话。
知未已经向大奶奶磕了好几个头,额头上都有点破皮,紫青中透着一些血痕。
大奶奶抿下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行啦,你也别在我面前做甚苦情戏了,你今儿一大早来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春妈妈……她”知未一急,便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哭。
“哦,阿春的事啊。”大奶奶若有所思,在脑海里摸索着,
“我记得前几天管事的告诉我,阿春最近干活很不利索……你知道的,知未,即使像何家这种大户,也养不起闲人啊……”
“知道!我知道!”知未赶紧回答,“大奶奶,春妈妈她生病了。”
大奶奶插了嘴,“阿春既然生病了,就应该找着她的同乡亲戚把她带回去好好养病,我呢,就准她几天假好好养病,然后叫管事的再多找一个伶俐点,麻利点,”
大奶奶再加了一句,“过年时少生病的那种年轻小姑娘。”
知未知道,一旦大奶奶给春娘请了假,那么就意味着把春娘送出何家大院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大奶奶,您……您行行好,您能够先付春妈妈今年的工钱吗?”知未恳求,“春妈妈,她现在没钱治病了………您菩萨心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奶奶把茶杯狠狠地顿在桌上。愤愤地说:“怎的?是何家虐待她?作为一个下人,不好好干活反而想着先拿工钱。”
接着她又甩出一句:
“何知未,以前我可没看出来啊。昨晚你和何岱山父子情深,今天又和阿春母子连心,你到底是哪里生出来的……”
何知未没了办法,只能说:
“大奶奶,大奶奶息怒。老爷只是昨天喝多了酒,我还是何家的丫鬟,还得伺候您和大奶奶、二奶奶、少爷、小姐……”
知未接着说:
“我不会生病的,大奶奶,那你能把我的工钱给我吗?我发誓,我来年一定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不,干三个人的活!”
大奶奶看着自己的理由被反驳,便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慈悲脸色,
“知未啊,你一直是姓何的,咱家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下人,那阿春就是你的奶娘,这工钱本来就没有你的这一份。”
知未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大奶奶是注定不会给自己工钱用,便谢过大奶奶悻悻离开。
等着知未走后,大奶奶找了个老婆子进来偷偷对她说:
“你去给我看看阿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