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未进了房门。屋子里黑洞洞地一片。再过几天就是腊八节，一天比一天寒冷，也就要开始过年了。
如果是往常的话，春娘一定早早生起了炭火，打开窗户，屋子里一定是热乎乎的。
知未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妙。春娘没有燃起炭火，更没有开窗，连灯也没有点上。
屋内安静极了，也阴冷黑暗极了。
知未摸着黑才找着灯点上。她来到春娘床前。暗黄的灯光下，春娘像是熟睡了般，只是她的手还伸在被褥外面。
“春妈妈，春妈妈？”知未尝试着唤醒春娘。春娘却不吭声。知未握住春娘的手腕，心里大呼不妙。
春娘的手从何时起变得这么消瘦，她手上的血管一根一根透过皮现出泛紫的青色。
她的脉搏微弱地波动着，像是随时都要停止一样，粘稠的血液勉强地流动着。
她的手，好冷，冷的像冰一样。知未慌了神。她赶快把春娘的手放进被窝里。自己钻进被窝里紧紧抱住春娘。
“春妈妈？春妈妈？………”
她对着春娘耳语，语气颤抖，随时都要哭出来。她平生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能够寒冷这种地步。
知未什么也来不及想了，只能把自己狠狠埋进春娘的怀抱里，自己的一双手紧紧裹着春娘的手不停地呼气。
在这时，春娘才渐渐恢复意识，看见知未正用尽全力抱着自己，她忍不住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春妈妈，春妈妈？！”
“你怎么样了，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冷。”
暗黄的灯光下，春娘的脸像是一副模糊的画。知未看见了她是疲倦的、痛苦的、甚至有着难以言喻的安详。
“小……小知未……”春娘气若游丝。
“在这儿，我在这儿，春妈妈。”知未心跳得非常快，她的脑子里不断地想着该怎么办，现在才刚刚丑时，大夫一定不会随着自己来给春娘看病的。
怎么办？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稳住了自己的语气对春娘说：
“春妈妈，你别再睡着了。等再过几个时辰天亮了些，我就跑去给您寻郎中去。”
春娘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她温柔地抚摸着知未的头发，
“没事的，没事的……
我只是觉着，我觉得我有一点热，好像被子太厚了些。”
春娘的身体又冷又僵。知未明白春娘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她把春娘裹得更近一些。春娘露出了不适的表情，她明显感觉到春娘尝试了几次想要挣脱，但是每次只用了一点点力气便放弃了。
知未安慰春娘：
“春妈妈，你忍忍，你的身子冷极了。我这是给你暖身子呢。你再忍忍………啊？”
春娘微微点了头，嘴里开始呼出细细微微的热气证明她还活着。
知未直愣愣地看着蜡烛的火苗上窜下跳，发出微弱的光芒，她思量着等着这只蜡烛燃尽之后，她就可以去找郎中了。
她埋进了春娘的胸脯感受着春娘的心跳，听着春娘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舒了一口气。静静地等着那蜡烛默默地燃烧。
她看着蜡烛，一时间仿佛她的眼里全是一片晃眼的烛光。
她看着那灯光里浮现出好多人的脸：春娘、熊叔、何岱山、安华………他们每个人都在那烛光里对着知未微笑。
知未也露出一丝傻笑。过了不知多久，一声鸡鸣把她惊醒，她赶紧回过神来。
蜡烛已经燃尽了，升起一缕细细的烟，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知未赶紧从床上起来，然后把春娘仔仔细细紧紧地裹成了一团，
“春妈妈，我去找郎中了。”
知未把门关上，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