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未,过来。”何岱山第一次这么称呼她。知未有些不习惯。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于她而言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暗红色的灯光更把这一切衬托出一丝不真实。知未装作没听见,今天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何岱山见知未没有动静,便自己起身,摇摇晃晃到知未面前。知未能够问到一种极其浓烈的酒味。
知未忍不住咳嗽几声。何岱山在这时把她拥入怀中。知未甚至能感受到何岱山的心跳和从来没有过的………父亲的温度。
何岱山的眼睛永远是温和的。在醉酒的时候,他的眼里没有比更多的心思,甚至还多了些专属于知未的感情。
即使何思瑶再怎么叫“爹地”二字,何岱山的眼里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温和的爱意。
知未隐隐约约觉得那眼神中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在自己很久很久以前才见到过。
那时候知未还是最为吵闹的时候,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隐隐约约记得有一次,自己不知道是为了追什么东西,在何家大院里跑来跑去,不知不觉中靠近了何岱山的书房。
那个时候何岱山还是商界新秀,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帮手,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那个时候,在大院里,没有一个人敢去随意招惹他。就连自己的娘亲也特意嘱托,不要随便到爹地的书房里,不然爹地会轰人出来。
小孩子最容易忘记的,就是大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一时尽兴,知未终究是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书房。
何岱山向来是不怎么会发火的,即使表达自己的愤怒时,也只是猛烈地咳嗽几声。
听到书房的门被这么打开,何岱山重重地咳了几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谁知道进来一个弯着腰,鬼鬼祟祟的小女孩。何岱山收起了脾气,故作严厉地看着她。
那时候的知未还没有学会怎样去看人脸色。她当时也不怕生,找着找着就往何岱山的腿下钻。
何岱山无奈了,轻轻地叹了声气,把那个小姑娘抱起来。
知未一点也不怕生,看见何岱山把她抱起来没有哭,反而滴溜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睛,傻傻地对着何岱山笑。
何岱山停下了工作,专心地陪着小知未玩耍。
“我想吃那个。”小知未肉肉的小手指着何岱山桌上的一盘红豆酥。
何岱山的心都要化了,就算自己闺女要天上的月亮,自己也得试试。
对呀,那时候何岱山的眼里充满着的情感,所以如此熟悉。
知未明白了。或许这真的是做梦吧。
忽然何岱山推搡着知未就着宴席坐下。何家的宴席上大鱼大肉好些饭菜没有多少人动筷子,何岱山挑了些端到知未面前。
“吃吧,知未,吃吧……”何岱山第一次用着如此心疼的语气说着,“你一直在厨房忙着,所以还没得及吃东西吧。”
知未微微的点点头,端起碗筷却发现那入口的米粒都有了些咸咸涩涩的味道。她知道,她已经哭了。
知未看着何岱山,何岱山坐在自己旁边笑呵呵的,像是个憨态可掬的小老头。
知未咬紧了牙关,自己的喉咙却吞不下半粒米饭。她抽泣着,接着止不住地用手去擦自己的脸颊,米粒反而粘的到处都是。
何岱山起来,蹲下来,帮着知未把米粒拨弄干净。自言自语地说:
“我呢……是在石垣村认识你娘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哈。”
“当时你爹是个上门女婿……你娘也正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当时不知道怎么的,我们俩之间刚被李老牵了红线就不由自主地靠过来……”
“当时爹的生意也不好,幸亏你娘勤快贤惠,打点上下,我才能把心思……心思放在生意上。”
“当时呢,爹常常要出去,每次出去都要几个月才能看见你娘亲。”
“我很想她,也没有办法。”
“只能一心想着能把这次带的货卖个好价钱,然后把你娘接到城里去过安生日子去。”
“然后啊,我记得你当时已经在你娘肚子里六个月,然后……然后……”
何岱山开始疯狂地啜泣,抱着头痛哭,“我对不起你娘,我的错,只让你娘尝了苦头。”
知未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她用颤抖的双手替何岱山擦干眼泪。
何岱山突然想挽回些什么,但是知未已经没有给予原谅的力气了。
“已经过去了。”
何岱山把那双飞燕玉佩取下来,交给知未,
“我知道,你也不会原谅我。”
“这玉佩应是你娘的,我没有资格再戴着它了。”
知未收下了玉佩,僵硬地站起身子,笑着说:
“谢谢……老爷的厚爱。”
知未转身便离去了,回到春娘的房间时,她几乎把那块玉佩捏出了细细的裂纹。
她一直等着的道歉,终于等到了,心中如释重负。那么自己也应该尽快离开何家大院了。
她思量着,送走安华之后,她就和春娘一起离开,寻一处清净地方,干脆搬回石垣村,做个采茶女。
对,就这样做。她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