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边围坐的人又多了一个。
顺子这小子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可他却显得无比精神,甚至还有闲心对地上的粗制地图做一些改进。
此前,他已经花了点时间大概给蒲通仁还有老白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下自己探听到的内容。
在剔除掉大段大段的抱怨赌咒和废话之后,总共剩下了两句值得注意的信息:外面的崽子能,一个地名。
外面的崽子是顺子的直译,蒲通仁将其理解为在外接应的年轻探子,当然也不排除是指的逃兵们。
而后者那个地名,经过老白转述和翻译,蒲通仁给它起了个很武侠风格的名字:落石山谷。
那个地方距离野人洞有点距离,据老白所说他曾在大部落解体之前多次去往那片山谷,为的是那里大量分布的食草动物。
根据老白的估计,如果是在适合赶路的季节,以他的脚程也得花掉将近一天一夜才能从野人洞抵达落石山谷。粗略算起的话二者之间的距离不会少于三十公里,但顺子说那四个蠢蛋在赌咒蒲通仁不得好死的时候多次提起这个地名,想必那个地方对于外面的敌人们来讲是个很关键的地点。
也许就是现阶段大部落的聚居地也说不定。
等到将这个新的关键地点在地图上标注完成之后,蒲通仁再向顺子询问是否还有其它信息,得到的回答却是那四个蠢蛋在发现蒲通仁和老白并没有照他们猜测那样在储藏室密会之后,自以为是的嘲笑了蒲通仁一顿,然后不知为何又吵了几分钟,在顺子赶去暗中窥伺后没过多久,他们就一人带了点肉返回了自己的洞窟。
带-了-点-肉。
噗呲ヾ§ ̄▽)ゞ
这种小偷小摸的行径把蒲通仁逗得抿嘴一笑,尔后更加坚定了驱逐他们的决心。
族群发展伊始,最忌讳的就是人心涣散和心怀不轨,四位“德高望重”的蠢蛋两样全占,那还有什么理由留着他们呢?
时间伴随着天上不断跌落的雪片一分一秒的流逝,老白弟弟早已睡得如死猪一样,如果他的嘴没有被捂住的话,想必现在的火炉边只有他的鼾声在响彻了吧。
顺子废了老大劲在地上完善的地图并没有让策略有突破性进展,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这边的硬实力不足,很多有可能起到作用的小细节都无法付诸于现实。
倒是有一条峡谷引起了蒲通仁的注意,因为根据另外两人的描述,所构建的峡谷形状非常特殊,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峡谷该有的样子。
它就像是两块被蛮力挤到一起的蛋糕在突然将压着的手松开后蛋糕中间产生的裂缝一样,两边是呈现倒V字型的地形,上小下大。而且在老白的记忆中,这片峡谷的植被非常丰富,除去常见的灌木类植被外还有不少蕨类和种子植物存在(老白并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是说出了大概形状),气候方面虽然算不上冬暖夏凉,却也不至于经历过于极端的天气,算得上是一处人间福地。
这片峡谷的形成十有八九是一场天灾,比如说一场七级以上的大地震。但在灾难结束以后,却巧合的让这片区域成为了动植物繁衍生息的天堂,也算得上是祸福相依。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峡谷正处于野人洞和预估的大部落定居地交接处,稍微偏自己这边一些。如果发生战斗的话,这里也许是个很好的埋伏地点,配合上自己这方逐日攀升的科技,以一当百不是梦。
除此之外整片二次完善地图上再无其它额外发现。
月亮已经过了头顶,时间接近凌晨三点半,这也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雪落下的声音逐渐将火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给压了下去,远远地,似有似无的狼嚎在响彻,想去听却怎么都听不真切。
几人耐不住半夜的湿寒,收拾收拾准备暂且回洞里休息。
临走前,蒲通仁在炉子边掏了掏,将模具给揣入怀里,然后捞起地上睡得正香的无恙跟在单手拎着他老弟的老白走后山的路回到洞口。
顺子走在最后,走前他特地搬来一丛干草,小心将地图掩盖以防“内奸”或者四蠢蛋发现。
越是接近日出的时候黑夜越是显得深沉,配上这撒盐般的大雪,整片黑森林范围内变得如同冬女巫的水晶球一样恐怖。
这种气候里,绝对没有野人能在野外长期生存。
基础的对敌方案已经在几人的熬夜商议中确定下来,除去自己这边依靠演技借助“内奸”和蠢蛋们传递虚假消息外,还有一条方案被定下:让顺子带着侦查组在野外“无意”留下一些物资。
别想岔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获得这些物资,得用他们自己来换。
翌日,操场上磊起了膝盖深的积雪,将昨日实验的痕迹尽数掩盖。
但雪地上分布着的那些参差不齐的“蛇”并不会消失,一旦积雪融化,它们便会再度露出峥嵘。
无恙打着哈欠来到山洞中堂,撑开眼皮看了几眼。这里已经聚集了绝大多数健康的野人,他们是来锻炼的。
昨日亲手尝试的实验打破了他们心里对于“巫”的恐惧,而还算丰厚的物资储备使得他们对于蒲通仁的信任上升了那么一丢丢,现在蒲通仁对于野人们来说,基本上已经脱离“族长领回家的神奇外来者”,进化成了“虽然很低调但是很nb的领头羊”。
有了信任基础之后,再想做事就容易很多。
按照约定好的那般,无恙开始了她的表演。
在一众野人眼中,他们的小族长只是简单的找了块石头,简单的坐在了上面。但不知为何,他们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浓郁的哀伤和不甘。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翻着眼皮,却好似徒然遭受巨大打击而来不及反应一样;明明只是很正常的捂着嘴打哈欠,却让人感觉她是在借此掩盖自己的悲伤。
见到昨日还十分正常的族长今天就变成这幅模样,野人们皆是露出了关切和不解的神情。但也许是碍于面子,也许是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野人肯第一个开口询问。
顺子四下里看了一圈,感觉差不多该他上场了。
“族长,你怎么了,咋还不开始呢?”他装作全然不知情况的样子发出询问。
而无恙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语一般,依然独坐在一旁,甚至还将脸蒙在手里作出厌倦外界一切的样子。
顺子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昨晚商量好的计划,所要说的台词也是刚才被蒲通仁一字一句教会的,但即便如此,他也仍不能完全放下恐惧。
毕竟,他等下可是要装成愣头青,去和族长正面对怼啊!
顺子的嘴张了几次,开开合合却没能吐露出半个音节——他太慌了。如果是面对敌人,无论是力拔山兮的野兽还是智技无双的敌对野人,他都有一战的勇气,可现在他面对的是自家族长啊,那个从训练到现在从未输过的未成年族长啊!
诶!他低着头,背在身后的手猛得一掐自己掌心的嫩肉,意图用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只手悄悄地按在了他的背上。
“虽然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不过既然大哥大会选择你,想必是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吧?”
是肾虚哥,他从集会开始就无声无息的跟在顺子背后,此时一见到顺子的异样就上前低声宽慰。
顺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在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之前将脸色整成憨憨平时的那种样子,大大咧咧的上前拍着无恙的肩膀问:“族长你愣着干嘛呢,我们还等着你带着训练呢,早点训练完我们也好早点吃饭啊!”
要来了,顺子心说。
他的指甲已经把自己掌心掐得出了血,只希望这点疼痛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一会儿被打之后不要太狼狈。
果然,顺子前言还没散去,无恙的手就已经扣上了他的手腕。
“你,好烦!”仿佛九幽之下的恶魂在低吟一般,挂过的冷风激得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尔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放下了心结般,无恙叹了口气,捂着半边脸幽幽的说:“蒲通仁要死了。”
“什么?”
天可怜鉴,顺子这句绝对不是按照台词来问的,因为无恙所说的话就和约定好的台词完全不一样。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而已。
却正好应了无恙的想法。
“我·说·蒲·通·仁·要·死·了!今天早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没醒!”无恙拧住顺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靠蛮力轻轻松松的将顺子给甩了出去。
“什...什么?大哥大他——”由于剧情突然暴走,使得顺子的惊讶没有半点虚假。
肾虚哥踏前两步想要接住顺子,却被冲力带得连连往后跌。在到他扶住顺子的肩膀虚踏几步,以稳住身形的同时,他还在顺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但是你们确定有问题的人真的会在这些人中间吗?”
顺子:“!”
没错,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就是利用蒲通仁的“假半死不活”来骗内奸露出破绽。
作为“巫”回归的三个最大阻碍之一,能听到“蒲通仁半死不活”的好消息,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野人内奸很难完全保持冷静。
只要在听见这个消息后有露出一点点高兴的神情,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其是内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