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能进来，先生病着呢，不宜见客……”
“朋友一场，他病了，我更应该看看他。”
“先生今日不见人……你，你怎么能硬闯呢……”
莫泽听着声音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他抚平眉间的怒气，换上一副闲散的模样，从后堂里缓步走出，眼前果然是一身锦绣官服的云磊。
墨七跟在莫泽身后，面无表情，没有说一个字。
“云兄不在应天府里当差，怎么回来了？”莫泽不动声色，用眼神示意墨砚墨松，两个小医童得了令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捧来了香气沁人的雨前龙井。
“听说你病了？”云磊与莫泽相向而坐，看到莫泽面色红润并无倦意便放下了心，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不过是老毛病罢了，不碍事。”莫泽瞧见云磊满脸的疲惫，又让墨砚端来几样点心，颇有几分嫌弃地说：“你昨晚到哪抓贼去了，怎么这幅鬼样子？”
云磊的脸色有些凝重，“事情比抓贼还要严重得多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莫泽虽只是这太原府中的一个从不替人看病的大夫，却与许多朝中权贵和江湖能人相识，大到巫蛊盛行的苗疆和名扬西北的虎威将军，小到神秘莫测的紫苑门和市井商贩，几乎可以说是无一方面有所缺漏。南城的暗道若是有他相助便是如虎添翼，几乎能说是马到功成，只是，这个莫大夫总是关起门来修养，几乎不掺和任何与白云医馆无关的事，云磊此时也并不确信能否说服他。
“能让云大捕头请我办的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准还极为棘手。”莫泽笑了笑，“不过，莫某只是一介布衣，恐怕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莫兄说笑了。”云磊叹了叹气，说起了昨晚碰到了何毛四以及太原府南城地下暗道遍布的事，“南城暗道遍布，若是这暗道牵扯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我认识的人当中，也就莫兄交往最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让莫兄查一查这暗道之事。”
“南城地下遍布的暗道吗……”莫泽敛了敛眉，悠闲地喝了口茶，继续道：“守护一方安宁应当是官府的职责才是，你不去找衙门的官差怎么找上了我这个病殃殃的大夫？”
云磊苦笑着：“莫兄可知太原府的官银失窃案？”
“略有耳闻。”
“三十万两官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的线索便是府衙库房墙上刻着的紫鸢面具，如此的刻意，竟与当年忻州吕梁的失窃案一模一样。”云磊稍作停歇，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将府衙里的真实情形具言相告，虑及此番前来是要请他帮忙，他才接着说道：“府衙库房把守严密，若要一次性搬空库银，没有大批的人马恐怕办不到。如今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三十万两官银一夜之间不知所踪，恐怕……”
“恐怕是你们衙门里有内应，亦或是府衙里闹鬼了吧。”莫泽若有若无地勾起了一丝笑意，不知何故。
“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我怀疑是府衙监守自盗。”云磊神情肃穆，正色道：“昨夜我到府衙时听说江洋大盗冷鸢面已经被张渐捉拿，正锁在牢狱之中审问，但那三十万两官银仍旧不知所踪。”
“哦？”莫泽挑挑眉，嘲讽道：“看来现在这官衙里的张督头可比当年的第一捕头云督头厉害多了啊。”
云磊的思绪仍然在府衙里的牢狱之中那个“冷鸢面”身上，没有听出莫泽话里的嘲讽，他没有接话，自顾自往下说着，“可惜牢里的那个是假的，他的指掌处全是老茧，不像是使剑的人，倒像是个做惯了活的粗人……连张渐都能被骗过，可想而知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或许那张督头也在这浑水之中也说不定呢……”莫泽悠闲地喝起茶来，轻声叹道：“嗯，别看墨砚年纪还小，这泡茶的功夫可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张兄怎么可能也在这趟浑水之中，他是这世上最为刚正不阿的人了！”云磊反驳了几句，又觉得自己失言，连忙喝了口茶稍做掩饰，“咳，总之，若非衙门有牵涉其中的嫌疑，南城暗道之事也不敢来麻烦莫兄，还请莫兄施以援手，扫除祸患。”
云磊说着便站直了身体，慎而又慎地行了一礼，目光殷切地看着敛眉垂目的莫泽。
莫泽的眉头拧成一团，似乎考虑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个连本职都做不好的大夫，云兄这般高看实在让人心虚。不过在下早年间云游四方，倒也认得几个人物，请他们相助又有何妨，只是能不能查到那暗道的底细，这可就难说了。”
“莫兄肯出手相助，云某在此谢过了。”云磊又施了一礼，这才坐了下来。
“当年我在太原郊外路遇歹徒，幸得云兄出手相助，这区区小忙又算得了什么。”莫泽客气了一番，话锋兀的一转，“只是在下还有一问，云督头不在京师好好当差，此番回太原是为何？”
“这就说来话长了……”云磊将京师中冷鸢面大闹国库，他立下军令状还有夜探风竹居等事粗浅地讲了一遍。
他越说心中的疑惑越深，那位清冷的姑娘，冷鸢面以及神秘莫测的风竹居主人到底是何干系？冷鸢面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一切乱象应该如何理清……云磊没有把疑惑全盘托出，只是感慨道：“自京师开始我便一路追查，只是，在李家库房里出现过的姑娘还有风竹居的人都如人间蒸发一般，无处可寻……南城暗道，官银失窃还有那股掩盖风竹居踪迹的势力，看来这太原的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啊……”
云磊自顾自往下说，丝毫没有注意到莫泽眉眼中迸发而出的毒蛇般的寒意。看来姜倩说的那个追踪了她们一路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位云督头，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等云磊抬头时莫泽已经一如以往的闲散模样，眼底的情绪看不穿也分不清了。
“这风竹居又是何方神圣？”
云磊摇了摇头，“这个在下也并不清楚，只是听说风竹居蒙受圣上恩泽，为圣上护佑，其余各处都是一团迷云。”
“原来如此，”莫泽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不过是些承蒙皇恩狐假虎威的宵小之辈罢了……至于南城暗道和官银失窃的案子，云兄不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吗？”
“你是说……”云磊心中浮现出太原府的地图，府衙与南城仅隔着一条街道，若是将二者关联，那只有一个结论，他一拍额头，茅塞顿开，“你怀疑府衙库房里的三十万两官银是从暗道中被转移出去的？可是，仅仅为了盗取官银，完全没有必要挖通连接南城四处的暗道，只需链接府衙与对街的坊宅即可，他们为何要做如此多余的事情呢……”
云磊蹙着眉，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却又卡在了暗道网络之中，他轻声自语，竟将思虑又说了出来，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对上了莫泽晶亮的眼眸。
“呵~”莫泽不由得摇头失笑，“云兄本意是回来追查案犯，怎么自己倒是卷入了另外的两件案子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