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摸摸脑袋,跨过倒了一地的人,一步一回头,兰姨见他这幅模样,气得直接抄起柜台上的账本就往他身上扔,还扬起手作势要教训他。
然而,少年察觉到有东西往他身上靠近,神色突然变得凌冽起来,“哗啦”一声,账本已经飞到了他的手中,他看了看账本,无奈地摇头叹气,抬手轻轻一丢,账本又原封不动回到了柜台之上。
兰姨皱着眉头,喊道:“你个小崽子还不快去,再磨磨蹭蹭的那俩姑娘都要跑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啊……”少年嘟囔着,却还是抬脚一跃,人已经跳到了门口。
“哎,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啊?”兰姨又抄起账本扔了过去,账本擦着少年的衣袖横在了地上。
暖风吹过,账本被翻开了好几页,在有着几个红字的页面上停住,也不知是谁用红色的墨迹写下了‘元宵’二字,红字旁还用墨色画上了一弯新月。
兰姨抿着嘴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账本合上,将那弯新月以及元宵二字藏在了书页之中。
灵稚在外头选了两匹好马交给了流苏,又解开了其余所有的马的缰绳,把它们都给赶跑了,才笑着开口:“这下子我看谁还抓得住我,哼!”
“小姐,你把这些马都放跑了,王大哥他们怎么回府啊?”流苏牵着仅剩的两匹马,头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来回折腾。
“这离应天府又不远,怕什么?你赶紧把我们的包袱都给带上,再耽搁下去今晚就得睡荒山野岭了,去吧。”灵稚拿过流苏手里的缰绳,给马顺起毛来。
“姐姐你们这是要跑了吗?”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灵稚的身后,他抹了抹眼泪,扯着灵稚的衣袖说道:“大姐姐要是跑了,我和兰姨可怎么办啊,那里头躺着那么多人,还有个当官的呢!他们要是因为这事把兰姨抓走,我可怎么办呀……大姐姐,你们可不能就这么跑了啊……”
“他们都是好人,等他们醒了你就说是我给他们下的蒙汗药,他们不会为难你的。”灵稚语气轻快,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不行!这茶钱我们是不敢要了,可你也不能不管我和兰姨啊,我们就是出来讨口饭吃的小老百姓,要是……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可活不了了啊……”少年揪着灵稚的衣袖,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模样,带着哭腔拖着灵稚的袖子差点就跪在地上。
“哎哎,你别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流苏,流苏!你过来啊!”灵稚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只得把流苏招了过来,示意她取出银两递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
流苏有些同情地看着,她把少年拉了起来,说道:“你们要是害怕就拿着银两离开吧,这些钱够你们再开一个店铺好好生活了。”
“可是我的家就在应天啊。”少年泪眼婆娑地看着流苏,“我爹我娘都在应天,应天就是我的家,我的根都在这里……大姐姐,你不是说他们都是你家的人吗,你就不能……”
“这才多大点事啊你就怕成这样,小孩子就是麻烦!”灵稚听得心里烦乱,取下腰间的玉佩,说道:“喏,这是我随身的玉佩,等他们醒了你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们,他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了。”
“这个玉佩能说明什么啊……”少年似乎有些害怕,他拉着流苏抽抽搭搭地说着。
“他们是我家的人,这是我随身玉佩,见此物犹如见到我本人,他们得听我命令的,明白了吗?”灵稚跳上马,把另外的缰绳丢给了流苏,又跟少年说道:“那个当官的是都尉府的人,你们就不用管了,他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流苏,我们走吧。”
“大姐姐你们要去哪啊?”少年拉着流苏的手不放,哑着嗓子问道,没有理会灵稚。
少年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让流苏心中又是一软,流苏低声说:“我们这是要去太原呢,你快回去吧,按照小姐说的做就不会有事了,乖啊……”
“流苏,走了!”灵稚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诶!”
少年擦干了眼泪,抬头看她们走远,确定是往太原方向后用力挤了挤自己的脸颊,换上一副慵懒的模样,慢悠悠地踱回了茶舍。
茶舍里除了满地东倒西歪的人外已经都收拾整齐了,兰姨悠闲地坐着喝茶,看到少年湿了衣袖不由得一愣,语气关切地问道:“蓝鹿笙,你这是……也被那两个小丫头给整了?”
“……”
………………
蜿蜒的官道上,两匹马一前一后飞奔着,跑在前头的马匹时快时慢,偶尔还会停下来稍等那么一小会,马上的人往往会一脸不耐烦地回头,虽然嫌弃却也从来不会出言责怪。
流苏很少骑马,马术不如灵稚,她回过神来,晕头晕脑地追赶着,见灵稚终于再一次停下来了,开口央着:“小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流苏跟不上……小姐,您慢点吧……”
这场景,简直跟当初陪着小姐偷跑出去玩时一样!
“你要是再慢些就赶不到镇上了,再晚些时候山上会有狼啊虎啊豹啊,也不知道你怕还是不怕。”灵稚吓唬着流苏,觉得差不多了又埋怨道:“谁让你平时不习马术的,你慢死了!”
“小姐,我就是个小丫鬟,哪能跟您比呢,再说了,以前我们偷跑出来玩的时候坐的都是马车,我哪有机会习马术嘛……”流苏还想争辩,忽然听闻后方马蹄声响,恐怕是有人已经追了上来。
灵稚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都尉府官服的人骑着一匹黑马沿着官道跑了过来,那人离自己还有些距离,身形倒有几分英姿飒爽,只是看不清来人的脸,大概是茶舍里那个都尉府的人吧,她扭头跟流苏说道:“我们快躲起来,茶舍里那多管闲事的人追来了。”
“小姐,我们躲哪啊?”
灵稚看看左侧的松树林和右侧的荒山,若是藏住她和流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那两匹马怕是不好办了。她纠着眉头看看流苏和她背上的包裹又看看手里的缰绳,突然计上心来。
灵稚骑着马绕过了一个弯道,突然跳下马来让流苏牵着自己的马在前边弯道等她,然后估计着马匹的高度将收在包裹里的绳索往松树上一缠,自己拉着绳索悄悄爬到荒山上趴了下来。
她聚精会神地听着马匹的声音,找准时机用力一拉,那匹黑马背上的人突然被绳索拦下,受力后往后飞了出去,鬼叫着翻到了一旁。那匹黑马依旧往前冲出了一段距离,而后似乎发觉马背上的人丢了,又慢慢停了下来,在流苏身旁踢踏着蹄子。
灵稚来不及放手,被受了力的绳索从荒山上拖了下来,直摔得哎哟乱叫满身灰尘,她咬牙爬了起来,眼疾手快地往那人的门面上撒了一把粉末,眼见着那人咳了几下晕了过去,她才瘫坐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流苏远远的喊着。
“流苏,流苏你快过来。”灵稚疼得龇牙咧嘴,她果然还是想得简单了些,没想到自己力气竟然这么小,差点就飞到对面松树林里去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流苏骑着马过来了,见灵稚趴在了地上,连忙甩开牵着的缰绳跳了下来,小心地将灵稚扶了起来。
灵稚在那人的身上踹了两脚,骂道:“哼,让你死追着不放,该!流苏,把他拖到一旁,别让他被车马给碾了,还有,把那绳子收回来,回头还有用呢,嘶,疼死我了……”
流苏将那人翻了过来,那人似乎还有些眼熟,当她看清那个人的脸之后突然惊讶地大喊:“错了,小姐,错了!”
“我错了什么?那人不会没了呼吸了吧?”灵稚皱起了眉头,不信任地看着身前的流苏。
“不是,哎呀,这人不是茶舍里的那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