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秦不语渐渐醒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呐。”
说罢,便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好衣冠,去往厅堂服用早食。
秦家的传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秦家的一日三餐皆是在厅堂共餐,以表家族和睦团结,并以此促进家族情谊绵长。
但自自家的三位兄长离开玉京后,家里又因为其父秦明德身居朝堂高位,经常的在刑部官堂处理政务,则经常不回家用餐。
所以家里用餐人员往往是母亲许氏、大嫂、二嫂、三嫂,还有俩未晓事的侄子加上秦不语几人吃饭。
但最近,秦家的大家长秦明德最近因为其母秦王氏的仙去而得到丧假归家尽孝,才能最近都在家用餐。
说到丧假,北赵的制度不像张凯那个国度的国家一样,什么丁忧三年不得为官,在北赵这是没有的。
如果官员家里有长辈去世了,可以报以一定丧假,准许官员回乡尽孝,但北赵所有的高官,包括京官和在外的封疆大吏,其父母子女都是被接到玉京城里居住,朝廷给与住房与一定补助,所以大多丧假是朝廷拟一个官员回京加三个月的期限为丧假期。
期满则必须立马报道工作,而秦不语的父亲,因为家在玉京城,自己也在玉京城为官,所以就三个月的丧假。
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不过关于将高官的家族子弟都迁徙到玉京城,简单的说是照顾官员的福利,让其无后顾之忧,但实际上在秦不语心中也只是个笑而不语的解释。
秦家在秦不语祖父那辈就全家迁徙到玉京城,到如今,秦不语生于斯长于斯也算是个玉京城本地人。
峰回路转,回到原点。
秦家厅堂,众人皆在就食。
秦明德吃完,拿起仆人递上来的擦嘴布,擦了擦,咳嗽了一下。
众人皆放下筷子,听候其有何差遣。
唯有秦不语母亲许氏还在动筷吃饭。
“咳……咳……咳咳咳咳。”秦明德接着连续的咳嗽。
许氏此时倒是停下了筷子。
“怎么?哮喘发了?哪天不病回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说罢,继续动筷吃饭,许氏甚至还夸张的发出咀嚼的声音,微笑斜视着秦明德。
厅堂中,有些莫名安静的气氛。
突然,秦不语的大侄子秦思义突兀的发出声音:
“嗤……嘿咻……哈哈……”的笑声(请原谅我想象不出怎么形容。)
“噗嗤……”首先是较为年轻的三嫂先忍不住,然后紧接着大嫂二嫂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不语也嘴角向上。
秦明德感觉这有损一家之主的威严,决定……
不理许氏。
然后秦明德睁大了眼,表面其还是一家之主,瞪向了秦不语的几位嫂嫂,也包括秦不语。
“咳,明日丧假期到,为父也将去刑部继续公干了,为父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事还需要你们几个小的帮着你们的母亲,知道了吗?”
“是。”几位嫂嫂点头应道。
“还需要你说?简直是废话。”许氏用筷子敲了敲碗,让其上的辣椒片自由落体后发出了一声无所谓语气的声音。
“……”
秦明德忍住了站起来狂怒的冲动,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语。”而正在秦明德调节的时候,许氏喊了一声。
“孩儿在。”秦不语听到则起身微微躬身答道。
“昨日,为母跟你父亲商量了一下,你喜欢下棋就去下吧,不过不要再出现上次那个情况了,真的当时吓死我跟你父亲了。”
许氏又斜眼撇了一眼秦明德,继续说道:
“当时你不知道,你父亲可是听说你晕厥了,直接从刑部官堂一路跑回家的,四个坊市的路程,人家都是坐马车娇子的,好家伙,他这老家伙还真能跑,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咳!”
“为母当时都快吓坏了,你父亲脸色当时跟我们家的墙一样白。”
“咳!”
“你父亲一进你院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大喊一声“语儿”,我的天呐,当时我都以为打雷了。”
“这饭吃不下去了!饱了,为父走了!”
秦明德便急冲冲的离去。
许氏看着秦明德逐渐走远后,转生温声对秦不语说:
“不语啊,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你上次那事是真的吓坏我们俩个老家伙了。”
“虽然你父亲平时严苛了点,但是他不坏,你是知道的,你再隔两年就要及冠了,你也是大人了。”
许氏继续念叨着她的担心害怕,其实也是秦明德的担心害怕:
“为母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知道你们下棋为什么会把自己下成那样子,但为母跟你父亲都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秦不语原本躬身,年仅十六岁的他,双眼通红,心里沉甸甸的,脑力只有着自己多么不孝,惹父母亲如此担心的想法。
“你也知道,父母亲的年岁也大了,朝堂风云变幻,万一我们俩出个事,你怎么办呐,我们也是想你平平安安长大……”
“你的三位兄长我们还能照应着到他们出去闯荡天下,为母跟你父亲老了,就怕等不到你长大成家的那一天……”说着许氏也红了眼睛。
“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请母亲放心,孩儿以后不会了。”秦不语跪在地上,向许氏磕头呜咽着说道。
听着母亲许氏的念叨,旁边的三位嫂嫂也眼睛红通通的看着,毕竟这小叔子也算是她们从小看到大的,她们跟各自的丈夫也是聚少离多,也都把这份思恋放在了秦家,帮自己的婆婆管好家,也不想家里有人出事。
而忘记拿走某样东西的秦明德也在厅堂门外,也伫立许久,湿润了眼眶。
缓了缓,假装刚回来的样子。
“怎么跪着了?还不起来?再隔两年你都及冠了,还整天给父母跪着,成什么体统!”
秦明德吹着胡子说道。
“我忘了拿东西,你们继续吃。”
秦明德则穿过后堂,没一会就回了来,看向已经被许氏拉起来的秦不语。
“都快长大了,十六了都,还哭,我秦家没有这么大的稚童!知道吗!”
秦明德瞪着秦不语。
“是,父亲大人,孩儿不会了。”秦不语躬身回到,但双眼还是通红。
“嗯。”秦明德捋了胡子,对着三位秦不语的嫂子说道:
“我出去一趟访友,明日过后,你们要多多帮衬下你们母亲。”
“是,父亲。”三位嫂嫂也起身福了一礼。
秦明德看罢。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家而去,
………………
德林棋院会客厅。
“秦大人,有何事需要邱某帮忙?若我能帮上的,一定帮,毕竟不语这孩子也算邱某半个徒弟。”邱老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上来自秦明德的古棋谱,向秦明德问道。
“邱老,您是北赵德高望重的棋坛前辈,理应不该麻烦您的,但秦某此时也是为了家中四子而来。”坐在下首的秦明德捋了捋胡须说道。
“喔?事关不语?那邱某更义不容辞了,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帮了。”邱老当即说道,但他也纳闷这一朝廷高官都要找自己帮忙的事情,这事得多大啊,啧,这把老骨头不会真没了吧,梅大骨头你欠老夫一个大人情!
“没有没有,邱老严重了,您可知今日,我赵国跟齐燕两国联姻之事吧?”秦明德也纳闷了,自家老四跟着邱老头啥关系,只知道关系好,但这态度像是把命都可以托付的啊,秦明德说话便大胆了点。
“邱某虽然年老,但也未到头脑不清,耳聪不明的地步,这玉京城都满城风雨了,这事邱某当然知道。”邱老回到。
“不过,秦大人所求之事跟着联姻有何关系?”邱老不解。
“这就邱老您有所不知了,齐燕此次求亲我赵国十三公主的使者队伍中,有一队是齐燕的棋坛国手,两国会就此对弈几把交流两国友谊。”秦明德说道。
“那……这?有何关系?难道要老夫上?可这跟不语有何关系?”邱老更不解了,怎地?让我这老家伙上?那对面也得出跟自个一个辈分的来啊,他可不信有跟他一样的老骨头千里跋涉来赵国下棋的。
“咳咳……不是让您老上,是让不语上。”秦明德尴尬的说道。
“喔,不是让我……嗯?”邱老诡异的看了一眼秦明德,好哇,好一个刑部侍郎,走后门走到这了。
“那跟邱某有何关系?”邱老算是听懂了一半,可他也不知道跟自己有啥关系。
“话就敞开说吧,邱老,此次对弈人选是由两国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较量,所以,朝廷中有人提议由我赵国棋坛四大国手的徒弟们选择其中一人出去。”
“喔,邱某明白了,但不语已经是棋圣梅大千的徒弟啊,也是唯一的徒弟,如果秦大人您是担心不语棋力问题,尽管放心,邱某话不说满,赵国境内,不语棋力可夺年轻一辈的魁首。”
“若是这样,秦某也不会来找邱老您了啊,哎……”
邱老皱眉看着秦明德的样子,有些若有所思。
“秦大人所说是,那四位国手的弟子?”
“邱老所言极是,麒麟棋圣弟子是我家四子,酒鹤棋仙没有弟子,貔貅棋鬼弟子随其师父去了西蜀,只剩下朱厌棋帅弟子曲莫兰有机会去。”
“那秦大人意思?”
“棋帅及其弟子所居长安坊千金楼中,门前残局,门内六关,拦住多少名家棋士,威名比吾家四子强得可谓米粒之光于天上皓月之别,更有传言曲莫兰此女已然借棋道开宿,吾家子……”
“……哎,如今棋圣外出云游,玉京城中有能力有资格帮助吾儿的就只剩下邱老您了,秦某也是想为不语谋一条出路,不语只好弈棋,不喜仕途武功,秦某也只能来求求您老,看您老有何办法了。”秦明德叹了口气。
“如若说声望名气,秦大人可放宽心,如今不语可是有仙让七子的雅称,不怕他千金残局的名头。”邱老笑了笑。
“嗯?仙让七子?”秦明德疑惑道。
“哈哈,看样子秦大人最近为家事操劳过多呢,待我细细说来……”
听罢,秦明德也欣慰一笑。
“没想此子还有此番造化……”
邱老继续说道:
“至于开宿一事……棋帅的这个弟子,我们这帮老家伙都见过,曲莫兰这弟子确实是开了宿的,开的乃是巴蛇。”
“巴蛇?吞象三年而吐骨的巴蛇?这可如何是好啊。”秦明德此时有些着急。
“此事无碍,曲曲巴蛇,让不语来邱某这,在决定出谁去参加对弈之前,邱某让不语开宿!”
邱老不屑一撇,让秦明德放宽心。
“无碍……不是,邱老,这让不语开宿,这是……望邱老见谅,不是有点天方夜谭?望邱老勿开玩笑。”秦明德傻眼了,他可不信邱老说的话,随随便便就开宿的话,那全天下都是开宿的“王者”了。
“秦大人不知?”
“秦某该知道什么?”
“若不是为了开宿,那秦大人您有何依据来找我的?”
“……秦某听闻邱老您跟棋帅私交甚厚,所以……”
………………
邱老听言,差点拔掉自己的胡子。
深呼吸平复了好几次,安慰自己这是秦明德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才这样……
“秦大人……您可是刑部侍郎啊!”
“这不是只跟您老商量嘛,您当不语为半徒,不语可是当您为师父的啊。”
邱老又一次差点拔掉自己的胡子,现在朝廷当官的脸都得很厚吗?
“哎,实话跟秦大人您说,不语这孩子其实离开宿还早,但经过跟棋仙那次对弈后,气运突然暴涨,已经濒临开宿了,让不语来邱某这,邱某帮上一帮,说不准能开宿。”
说完,邱老诡异的看了一眼秦明德说道:
“秦大人,您也是开了宿的高官了,怎么自家孩子是否快开宿了都不清楚,不是邱某说您,您这父亲有点不太称职啊。”邱老有些意味深长。
正开心的秦明德听闻后立马解释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邱老,秦某这开宿是秦家这几代福泽绵延,再加上数年前当上刑部侍郎后,官运刺激下我才开宿的,可不是像邱老你们这类主要靠自己开宿的。”
说完还嘟囔着:
“我是官运开的宿,跟你们可不一样。”
邱老感觉自己胡子今天掉的特别多。
你是官,你了不起!
德林棋社中有些莫名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