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谜一样的相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后,萧白珉真正确认了,沉渊不是真的依赖自己。
每个清晨萧白珉醒转,准备开始冥想训练时都会感受到,沉渊那间房四周活跃的灵气波动。
这一个多月,不论他提早多长时间醒,都可以感到这样的情况,甚至他通宵观察的几个夜晚,想等那灵气波动的平息,都没有等到。得出一切的结论都提醒着萧白珉,那边的少年这一月以来几乎彻夜未眠。
作为修士,的确可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用冥想来代替睡眠,在短暂的时限内使用这种方式,也不会造成肉身的负担。但凡是修炼都会一定的时限和度,超过这个界限,任是顶尖的那些修士都承受不住,而如今的沉渊早已超过了这个界限。
冥想的确能让修士在清醒状态下,让肉体和精神得到一定的休憩,还能同时提升自身修为,但有利就有弊,冥想也做不到睡眠能给予身体和精神的完全恢复的功效。若非特殊时期,修士也甚少会用冥想来完全的代替睡眠,从未有人会这样做。
修士也是人,在没有到达真正的巅峰之前,但凡做出任何超过人体界限的事情,都不会有丝毫提升,还会给身体和精神上带来不小的压力。
可这时的沉渊不敢放松,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在自己毫无防备时被剥离了意识,而且那具躯体明明用的是魇气,却连这具本体的灵气都被牵动着抽空。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找出答案前,不敢去触碰,更不敢松懈。睡眠?谁知道他这一睡会不会再次发生那样的情况。
在非他自愿的情况下,那一切都是未知的。即使那些人给他很熟悉的感觉,可沉渊确定,他们对自己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在他们眼里,他更像一个工具或是其他什么。如果不是萧白珉当时给他的那一份灵气,他真的能坚持到自己回来吗?这么多年以来,沉渊久违的感到了无能为力,他没有把握,不敢去赌。
为了防止自己又一次被动的离体,这一个多月以来沉渊都尽可能的做到不睡眠。只有精体力都到了结丹修士的极限时,才会极其短暂的浅眠一会儿,深度睡眠想都不敢想。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冥想修炼带给少年的修为提升的确很可观,可他现在的精体力都已经岌岌可危了,沉渊在无限透支着最后紧绷的毅力。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就打算这么靠冥想直到出阵吗?可出去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做?在阵中都无法阻止的事情,出去就能解决吗?既然之前你都选择了依靠我,就不能让自己多信任我一些,非要这么强迫自己?”这连串的质问意味着萧白珉是真的动怒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条件触发那种情况的发生,目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睡眠和梦境。”沉渊感受着肉体的虚空感,有些气弱的回答。
“只要你的灵气被吸空的瞬间有所填补,你就还会回到肉身来,这也是已知条件吧!”虽然很冒险,但是这样下去别说修炼了,恐怕在再次出现那个情况前,沉渊的肉身就已经瓦解崩溃了。
“信我一回,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随时注意的。如果灵气被吸走,我给你。”认真的说着,希望少年将自己交给他,给自己一个机会,不管是沉渊还是他,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都需要冒险。
知道自己的肉体在这段时间里,的确到了临界点,再看眼底的怒气无法掩盖的萧白珉,沉渊还是妥协了。
“谢谢你,我的身体就交给你了,我一定会回来的。”说完少年的身体一斜,倒了下来。紧绷了一个多月,就一个少年的躯壳来说,太过勉强了。
时刻注意着动向的萧白珉,及时的接住了歪倒的身体,发现少年如同那次进阶时一样,又进入了深度睡眠中。此时的他更加不敢懈怠,更是细致的注意着少年脉络内灵气的情况,以防出现灵气接济不及的情况。
同时他也后悔了,如果回来的条件不是灵气的补充,他该怎么办,如果真的这次沉渊又一次被身魂分离,他要怎么救他回来。
再说沉渊这边,他又一次的进入了那个地方,这次映入视线的更加清晰。
很明显,这是他所知道的上次的梦境之地,除此之外,对他来说又多了些认知。
被一个看似熟悉的人接到其中一间房屋,正对面的房间以及左右两个房间各有四到五个人,直觉上都是他认识的。面前的深坑是度量气的容器,看来是为了测试才将“他”带来,但是为什么是他,而且为什么这么熟悉?
从左到正前,再到右,沉渊又一次环绕四间房中间的深坑走了一圈,当他停在右侧,转向自己原先所在房间的转角时,终于听清了要求。
他们是要自己以气来隔空移物,将这片大陆某一处的水源移到这处深坑,当然不限制他到底是用湖、还是海,移来的水量就是测量气的标准。若是填不满这深坑,那这次“他”就无法证明自己是继承者。
继承?继承什么?沉渊不知道,只知道现在他所面对的那个房间,中间坐着的那个女人,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他深切体会过的,是让如今的他还会痛彻心扉的目光。
一切的事情好像顺理成章,但是对于沉渊自己,不知道的还是太多,对于一个未知的继承权,他没有理由这么拼命,但是这具躯体,让他无法抗拒的做了。
沉渊有些私心,他希望让那个女人安心,就算他看不清她是谁,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是这样说的。就算身体不听他使唤也会照做,但沉渊发现,要是自己意念与身躯同步,倒是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
转移过来的不只是某一处的湖,就带自己过来的“手下”来说,他本是转移了这片大陆的一个相当大的淡水湖,可因为没有填满深坑,又取了海水来使用。
在移空了两个区域的水源时,体内那灵气的亏空感又一次出现了,这次的沉渊还是没有求助在“身边”的人,他又一次的感受到及时充填进来的灵气,心里安心的说了一句:“谢谢。”
一场莫名其妙的测试就这么结束了,可沉渊没有及时的从这个空间出去,而是被侍从带着走出了房间,临走他下意识的看向左边的房间,那里面已经没人了,但是他一直能感觉到,那样深刻的目光想不注意都难吧。
有另一边的萧白珉给自己输送的灵气,沉渊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还有些余力。
待到他被带着走到另一个房间,侍从退下之后,才有空仔细看看自己所在之地。
是因为之前意识和躯体的统一吗,这时沉渊发现这具身体,还是能被自己操控着做些简单的动作的。
环视四周,这个房间更像是中世纪城堡的装潢,满月映射过玻璃窗映在房间的地面上,本以为是深夜,看钟头又发现时辰与月亮应该在的位置不一样。
既然还没回去,那就先在这边休息一下好了,总不至于会从梦境中再被拉扯到别的梦境里。
心大的沉渊就这么在他以为的梦里小憩,等到他醒来时,发现钟表的时间动了两个格子,而月亮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过。
这是一个月亮不会动的地方?沉渊的第一条信息由此得来,但在这里的钟表走了十个格子之后,沉渊明白了,不是月亮不会动,是这里只有这样一个天空。
此时的沉渊才开始思索他该怎么回去,总不会就这样,永远留在这里了吧,他可还是喜欢那具能自由操控的躯体的。
一边思索一边探索这个房间,无所不在的熟悉感,明明是没有印象来过的房间。
钟摆下放着的那个圈环,又似乎是他某一世见过的,便兀自取了来看。盯着手上的圈环许久都没有头绪,在沉渊要干脆放弃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就看到双手浮现了半透明的情况,就像魂魄和躯壳剥离,就这样消失在了房间里。
在沉渊刚刚消失后,房间的门开了。给予沉渊强烈注视感的那个人,走进了这个房间,好像她知道沉渊什么时候会离开一样。甚至可以说这整个城堡的人,都知道沉渊会来会离开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她捡起沉渊消失之前拿在手心里的钟摆圈环,那上面此时显现出了复杂的咒印,明明之前还只是个普通的钟摆圈环。那人神情复杂的将圈环收了起来,将倒在地上的那具躯壳转移走后,关上房门离开了这里。
这边沉渊归体的不真实感,又一次充盈了他的身体,但阳光的感觉告诉他,他已经回来了。
沉渊的肉身被萧白珉放在了床铺上,萧白珉侧卧在他身后浅眠,手无意识的在背后输送着灵力。在那边大约待了十三个时辰,说明萧白珉也就这样守了他的躯壳那么长时间,真的是辛苦他了。
“谢谢,我回来了。”又一句我回来了,嘶哑的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听到这一句的萧白珉惊醒了过来,颤动了在沉渊背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