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听见这声称呼,文聘转过头去,发现是自己派出去侦查的斥候,便点了点头,示意他上前来。
那斥候上前几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探查得明白,那成固县的大祭酒一行八十人,正朝我处而来,应是去平西城的!”
“好。”文聘答应了一声,仍旧吩咐这斥候去侦查,又挥手唤来左右,逐一问清楚了各处的布置。虽然有心算无心,又带着两千人马,文聘仍是慎重的性子,确认了布置无碍,这才略略安心。
贾政的新命令传来,也把在平西城引诱汉中东部各城祭酒集中“军议”一事给他说明了,知道了这事,文聘便一面行进,一面开始留意成固县那位治头大祭酒的动向,心内生出一个更大胆的计划。
贾政的计划是把这东部各城的首脑都引走,这时去攻打这些没了主将的城池,自是事半功倍,而文聘所谋划的,却是干脆在这半路就截了成固县的治头大祭酒,再用这治头大祭酒的人头,去压服这座城池!
“治头大祭酒大人,前方有好大一支军伍驻扎,却不知是哪位祭酒大人属下!”
成固县的治头大祭酒龙涛一行,待到走得近时,走在前头探路的斥候也自发现了文聘的军伍,正报讯间,便见那军伍有数人过来传令,见了成固县的治头大祭酒一行,态度仍是冷淡淡地,叫道:“谁个是那成固县的治头大祭酒,唤作龙涛的?”
龙涛还未答话,他的手下先自忿然了:“你是哪里来的兵马,敢这样呼喝我家大人?”
前来传令的人也是文聘所熟用的,也得了他吩咐,只管趾高气扬相待,当下便只是冷冷一笑,说道:“我家祭酒大人是干令祭酒杨柏大人手下亲信,奉命在这里迎那龙涛,却不知龙涛大人有多大的官威,都不把干令祭酒大人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去平西城军议了,这便打道回你的成固县吧!”
言毕,这几名令兵便要调转马头,唬得那龙涛忙打马上前,连声告罪:“几位弟兄,我便是成固县治头大祭酒龙涛,特要去平西城赴干令祭酒大人军议的,且休怪罪!”
说着,这位治头大祭酒龙涛还转身,对着强出头的那名下属一顿呵斥。
几名令兵心内暗自好笑,却也和缓了些,便带着这一干人往前走去。
这本也不过是文聘的一步棋而已,他拟这帮人若不上钩,便教伏兵四出,有心算无心之下,虽然亮明了刀剑厮杀,多半也问题不大!
只不过,这成固县的治头大祭酒身居汉中腹地,虽是大县,显然却是万万想不到东线的敌人如此深入……兼且,他自身也是靠着向杨松杨柏兄弟谄媚进献才得了这个位置,本来便万万不敢慢待了自己的恩主,这一来算是乖乖入瓮,一行人深入行去,到了地头依着文聘的规矩下了马,交了兵器,就此被干净利落地拿下,五花大绑起来,连叫屈也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嘴里便被塞了不知道哪个大兵的积年老臭袜子。
而其人手下的数十人,大部分见状都乖乖投降,有那么几个生出逃跑的想法的,才跑动了没几步,便被防备甚久的文聘所属兵士一一斩杀。
见这一行人成功拿下,稳坐中军的文聘也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着,塞了嘴巴,还自呜呜连声的那成固县治头大祭酒,见这人眼神倒更多是乞怜,文聘心知此人尚自不知落入自己计策中,多半以为是干令祭酒杨柏要治罪,也是暗自好笑,不禁忖道:“若是汉中都是这等货色,那么便是我这两千人马,冒进些儿,怕不也替主公定了此地?”
他的念头略略转动,便也不再多想,当下便即整顿了军队,传令全速朝着成固县前进,
发现成固县的主将是这等庸碌货色,文聘对于成固县的夺取也是放心了许多,到了成固县,文聘仍是打出干令祭酒大人的旗号,果然便轻松入城。
不同于此前夺取西城县的惊险,此时文聘已得有两千人马在手,便即从容地入了城内官署,把城防诸事一一调配到自己手下,这才把城中原有的各部兵马分作几部分聚集起来,推出了那位可怜的被五花大绑的龙涛大人。
到了这时候,文聘便也不再演戏了,带着手下一众亲兵,恢复了上庸兵马的服色,对着又惊又畏的一众城中米贼兵宣讲:“我乃荡寇将军、汉中太守贾政属下部将文聘,特来此地诛除米贼,你等的头子,已被我拿在手里,这就明正典刑。”说着,文聘一挥手,亲兵便即动手,也不解那位龙涛大人嘴里的烂袜,就那样把这位窝囊的治头大祭酒人头当众斩下,当下血溅当地。
文聘又一挥手,命令手下亲兵拿着这位龙涛大人的人头前后走动展示,见这些已被分开看住的米贼兵都面有畏色,这才接着说道:“张鲁祸乱汉中,你等中若还有追随他的,站出来!”
这一问,自然是一片雅雀无声。
文聘这才稍稍收起脸上的狠厉之色,说道:“荡寇将军的大军,陆续便到……将军知道你等都是被贼人胁迫,却也不会一一苛责……嗣后,好生供述来历,自可无事!”
撂下这句话,文聘便又令人开始一一排查,这城中守兵不过千人左右,倒是消化得下,只是要排除了其中的米贼隐患罢了。
成固县拿下,文聘仍旧去信告知贾政,同时也向着受命在这东部各城行袭扰之计的裴元绍和萧白狼派出信使联络,便要以此为根据地,把这汉中的东部给吃下来了。
平西城中,自打一切事项都安排妥当了之后,贾政在城中的举止,看在旁人眼中,隐然有些放松的感觉。
但也只有贾政自己知道,这是外松内紧。虽然现时和他刚到这个时代相比,早是不可同日而语,然而眼下这个斩首计划,和他当初几十骑袭取上庸的搏险程度,基本上没有区别……贾政并非喜欢把把豪赌之人,然而如今,却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次的豪赌,说危险,也是,这是带着上千人蹲在这个小城伪装五斗米道的米贼,这规模未免大了些,多少有点走漏消息的风险;但事实上,倒也还好,毕竟这一千兵士,都是贾政在上庸带出的老卒,几场胜利下来,隐隐然也都有着些贾家军嫡系的骄傲了,部队的气势也开始凝聚,是可以信赖的,贾政又从其中选了些老道的,去守各处的要道,捉拿往来可能走漏消息的驿传,同时“迎接”那些上钩的各处来的大小祭酒,这般安排,已可说是这场豪赌中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随后的十几日里,汉中东部各城的祭酒陆续接到,下场自是一个个软禁起来了,随着归九带着集结的新一批人马到达,贾政这平西城也算是彻底稳固了下来。
然而,贾政的担忧却是丝毫未减,这已到的十来个祭酒,都不过是些小城的头目,唯独东部最要紧的成固县的治头大祭酒,居然迟迟未到!若算通告的时日,便是行得慢了些,也已经该到了,莫不成这处竟是个有些能耐想法的?
一想到这一处可能有意外,贾政甚至便还想抓紧再联系文聘所部。毕竟,这一处若是不拿下,便连去各处小城行袭扰之计的裴元绍和萧白狼都危险起来,而他的进军汉中大计,怕也是只得止步于平西城了。
就在贾政都开始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文聘从成固县城发来的消息终于送到。
“将军大人,有龙虎豹营总长文聘的书信送到!我军,已克了成固县!”
前来报讯的兵士匆匆飞奔入官署,见了贾政的面,便连忙把这个消息报上。
贾政闻言,也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这名令兵走来,把这个单腿跪地的令兵扶起,接过他手里的书简,温言安抚一番,便即打发他下去休息,打开书简翻阅起来。
贾政正翻看着,门外又有通传:“将军大人,楼骥求见!”
这个楼骥一直以来颇为心焦他那被囚在成固县的叔父,贾政看在眼里,也是知道。
“让他进来吧!”
“楼骥拜见主公!”这个楼骥虽是商人出身,倒也似乎读过一些书,当下作文士打扮,举止也多有礼仪。
贾政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须多礼……你这来,何事?”
听得贾政发问,楼骥倒是有些心虚,嘴巴张了张,终是说道:“闻说文总长有书信送到,楼骥冒味,敢问主公可是有关成固县的事?”
贾政笑了笑,又问道:“怎地,仍在忧心你那叔父?”
楼骥强笑了笑,说道:“主公见笑了,在下自幼失了双亲,全靠叔父抚养……如今叔父受难,楼骥确实日夜难安!”
闻言,贾政也是叹了口气,穿越至今,他何尝没有思念两千年后的亲人呢?便是这具肉身的便宜老父亲,可也未曾见过。
拍了拍楼骥的肩膀,贾政仍是淡淡道:“不须忧心了……文聘已经取了成固县,你那叔父,不日便可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