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庭杰越说越是得意,一字一句都戳在阿星心尖儿上。
她低下头,不发一语。
心中也觉得他说的极对。
确是丢了熊三轻的脸……可本该是成了的。
若不是那碎石……
阿星想到此节,猛地抬头瞧了熊庭杰一眼。
不解之情更大于愤怒。
在谷口处拿碎石丢她的人是熊庭杰,这定不会错,那在崖壁边丢碎石助她脱身的人又是谁?
难道也是他吗?
阿星细细回忆,这投掷碎石的手法。
初时,力道奇缓奇慢,极难察觉,到近身时忽的破风之声大作,让人不由得一惊,方待抵御便为时已晚,只得听凭那碎石击中。
若非如此,大鸟性机敏,必不会次次中的。
这碎石绝不是随意掷出,且并非一日之功。
用力角度都极为巧妙,绝不可能是熊庭杰自己想出来的。
那他又是如何习得?亦或何人教授?这鹤鸣山上谁又会去研究这不入流之术?阿星越想越是疑惑难解。
这熊庭杰必是早早打定主意要陷害于她,才迟迟不肯出谷。
藏身于崖壁附近,只待她顺利取下花盘,即将成事,且最为大意之时下手。
真是如此,那她被大鸟攻击之时,又何必出手相救?
若不是那几颗碎石,她必要被那大鸟啄死,即便运气好些,未被啄死,最后也必灵气耗尽,跌下谷去。
他只消默默瞧着便是了,不需他自己动手,我怕也难成事。岂非多此一举?
阿星实是不解,脱口问道:“你既打定主意害我?又何必击退那大鸟救我?”
熊庭杰未料到阿星如此发问,心里打个突,像被人猛敲了一棍,当场呆住。
心道:是呀,我本是要害她,又何必出手救她?看她被那傻鸟啄死了摔下,岂非更为解气?
当时,熊庭杰见她危急,未曾多想便出手了。
他与阿星本是积怨已深,自以为是恨死了她的,没承想见她就要送命,竟焦急起来,万不愿她就此跌下谷去。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这是为何,只觉心中似有个什么念头,麻麻痒痒,不上不下,惹人心烦意乱得很。
熊庭杰憋得一张脸通红,胡言乱语道:“你,你胡说些什么?什么救你害你的?我、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你……你怕不是脑子坏掉了?是你蠢罢了,非要找些借口怪在别人头上?羞也不羞?”
阿星被他一顿抢白,呛的着恼。
霎时间,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怨愤一拥而上。
怒道:“我从未对你不起,你次次欺压,我次次隐忍,若非怕惹出麻烦,累了师傅,早早便于你同归于尽了事!你究竟为何总要与我为难?”
其实阿星的性子确有几分随了她娘,她本骄傲倔强,只因寄人篱下,又总怕累了熊三轻,这才事事退避,忍到如今已属不易。
若不是此次被熊庭杰逼至绝境,怕也懒得与他多辩几句。
熊三轻每每见她隐忍,亦是心中痛苦,叹她本应也可如她娘一般纵情恣意,奈何形势比人强,小小年纪便要学会察言观色,又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护她纯真少年。
熊庭杰见阿星不似以往,竟咄咄逼人质问,心头火起,却不知如何反驳为好,结结巴巴道:“你……你……你竟敢?!”
阿星道:“你莫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处处为难?”
此话一出,两人都呆住了!
阿星是因怒极,口不择言,只想找个话头,冤他气他。
琴啬曾在山下偷偷带回一本话本,两人将衣服盖在窗下,点了烛盏彻夜翻看,这话本中讲一位年轻小公子钦慕邻家小女,二人同上学塾,这小公子不是扯小女发簪,藏小女书本,便是装鬼扮怪惊吓于她。
某日,小女终于忍无可忍,质问小公子道,莫非有意于我,才处处为难?小公子听后羞恼不堪,竟将小女心爱的物什砸了个稀烂,至于之后怎样,阿星却记不清楚了,适才两人话赶着话,不知怎地,这话竟脱口而出!
熊庭杰却是真往心里去了,他脸红似火烧,似被人戳中心事,顿时无地自容,胸口如被泼猴抓挠一般,又痒又痛!
心道:这阿星着实不知好歹,鹤鸣上下谁不是让我三分,偏你不是,还说我处处为难!?喜……喜欢?才不是!
熊庭杰不由得大怒,喝道:“谁喜欢你这丑八怪了?你个女孩子,张嘴闭嘴喜欢不喜欢,真是不知羞耻!今日定给你些厉害瞧瞧!”
说罢竟抽出背后长剑赶上前来,揪住阿星头发,用力一挑,漆黑的长发自颈间截断,发丝散落一地……
熊庭杰见阿星披头散发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口中仍不依不饶道:“哈哈哈哈,丑八怪,阿星丑八怪!”
阿星做梦也未料到,熊庭杰竟削去她长发,惊怒之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熊三轻与熊砚赶来之时,正见到这一幕……
熊砚将阿星留在习练场,自己去了松园。
见到熊三轻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欲同熊三轻一起先见过尊主再做打算。
他知阿星是熊三轻的心肝,若见到阿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必然心痛,更不会轻饶了熊庭杰,如此便要闯出大祸。
谁知熊三轻听完便询问阿星现在如何,熊砚只说了,且先将她留在习练场了。
熊三轻便不由分说跑了出去,熊砚紧追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竟赶上这最不堪的一幕。
这熊庭杰果真是魔星降世!这是上天派来毁我鹤鸣的么!
熊三轻见阿星披头散发,嚎啕大哭,熊庭杰正在一旁提剑狂笑,登时气冲五内,顾不得熊砚阻拦,手中运起灵气,一掌朝熊庭杰劈了过去。
熊砚见势不好,立刻举掌迎上,他这一掌牟足了气力,堪堪挨上熊三轻便被震得手腕发麻,登时没了知觉,他大喊道:“师叔!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