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按照交通规则有秩序的前行着,可是生活却时常冷不防的来个急转弯,有时候我们可能会堵在望不到头的半路,有时候我们可能会驶入隐蔽的低洼处……人生的路上,我们不能倒车,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往前,驶入明知会坎坷的洪流之中,咬着牙前进……
安沐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我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向她打听起了小黑狗的事情,如果说,近日让安沐放心不下的人,那一定是秀秀了,我问道:“对了,上次那只小黑狗不知情况怎么样了,宠物医院的医生有和你联系过吗?”
安沐的注意力果然成功的被我转移,她的脸上没有了低落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许久才摇了摇头,示意医生并没有和她联系过。
“下午下班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可万一小黑……”
“那我们便和秀秀实话实话,不至于让她日后觉得一直生活在善意的谎言里。”
“可这样的成长代价太大了。”
我沉默了,因为这份沉重的代价……安沐也跟着我一起沉默,我们在疼痛的生活洪流中,一同无声的朝前……
……
傍晚时分,夏元明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们今晚有时间到南关十字的一家CD店,他告诉我,郁馨想针对秀秀的事情,好好与我们聊一聊。
接到电话之后,我迅速地将信息传达给安沐,在下班以后,我与她一起赶往南关十字陶然居楼下,那家没有招牌和店名的CD店。
停好车以后,我们沿着路找到了这家没有招牌的CD店,推门进入之后,郁馨见我们走进店里,朝着我们挥了挥手,他正在整理着被客人挑选之后散乱的CD。
这么安静的氛围实在让人舍不得打破,我们没有发出声音,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郁馨站的地方好像特意做了个抬升设计,看她的时候还得稍许仰视。
偶尔听过夏元明提及,郁馨是北方人,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别说北地罕有如此美女,即使江南也极为少有。
室内很暖和,空调暖风轻轻吹拂着,她抱着盒子来回走动,白色衣衫微微飘动。
片刻,有一个客人走了进来,在环绕这个不大的CD店走了一圈之后,便拿着几盒CD走到郁馨身边讨论起来,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到郁馨极其耐心,玻璃柜台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肤色奇白。
……
安沐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她在一处货架前停了下来,挑选出一张CD,然后戴着耳机试听起来,她微微的闭上双眼,嘴角向上带着一丝笑容,这一刻,久违的喜悦重新在她脸上呈现。
这画面忽然勾起了我的一些幻想,我仿佛看到四月绵雨把五月的天洗得剔透,天空没有尘埃,一片蔚蓝。顺着一缕阳光的嫩绿思绪,寻找着五月在季节里的清香。我们笑着、闹着,看着紫粉色的梧桐花娇艳地吹开五月的喇叭,把五月的激情浪漫浓重地渲染……我坐在院子的槐花树下,喝着老爸酿的酒,吃着老妈做的槐花糕,然后醉在时光里……
在我看着她入神的时候,安沐将耳机扣在了我的头上,然后一首安静的歌曲旋律,便在这傍晚的最后一丝光线中蔓延开来。
这首《故事》承载着许巍对于音乐所有经年累月的真心诚意,直指生活的本来面目,满溢着感动与感恩。许巍的歌,一向属于大家,而不单只是聊以宽慰。他深爱着世界,关怀着每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对于每一个为生活拼命、为生命努力写下一篇篇灿烂故事的人,许巍永远满盈感动与感恩。
从安沐挑的歌曲来看,我开始为她的情怀点赞,所谓“故事”,我所理解的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歌明为彰显友情之肺腑感言,实含离苦得乐破迷开悟之深意,因为众生皆在迷途营营,只有始终有爱之人方可到达人生之光明结局。我觉得这首《故事》,可以说是许巍这几年来最漂亮的成绩单。
我们就这么一人一首互相给对方戴着耳机,挑选自己喜欢的歌送给对方,在这个有些喧嚣的城市中,倒是多了几分恬静的乐趣。
……
当夏元明带着面具到达店内的时候,我们已经十来首歌,那束打在安沐侧脸的光线,也随着时间的推进消失在了天际。
这还的确是个好地方,来了便不想走,在我们之后过来淘碟的那个人,也已经在这儿待了几十分钟了,在CD发烧友的眼里,这个行业并没有没落,只是发烧友越变越少。
片刻,郁馨走到了我们的身旁,她似乎故意给我们留了这么长的时间,而的确如此,我们并没有感到烦躁,相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我们几个人坐在了简易的木头小凳子上,在这个有些复古的店内,开始聊起来,可是谁也没有把话题往沉重上引导,而是聊起了这满屋子的唱片。
安沐帮忙整理着摞在纸箱里的CD,问道:“为什么不给店起个名字呢!”
郁馨笑了笑,道:“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久而久之便空缺了,现在倒也习惯了。”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夏元明摘下面具,将一直随身带着那把吉他取了出来,轻轻的哼唱起一首民谣。
而我在想,夏元明现在越来越频繁的摘去面具,是否代表着已经拥有足够强大的心态,用面具下的真实灵魂,去面对生活了呢?
我看着一排排CD,疑惑道:“店内客流量似乎很少,与高音质网络资源和便捷的网购相比,你的店优势何在?”
郁馨摆了摆手,很自信的笑了笑道:“这大可不必担心,首先,我店里多是国外原版CD,音质是网络资源比不了的。其次与网购相比,因为是二手碟店,凡是这里开了包装的碟都能试听,歌词本也可以翻看。比起在网上只能看碟面,在这里淘碟,经常可以发现新的世界。除了自由自在,我还可以陪聊各种音乐,此外,这里还提供正版碟回收的业务。我会坚持是因为我喜欢,也因为这个圈子相对单纯,并没有其他生意上的纷纷扰扰。当然这样的前提是,虽然它已没落,但只要还有发烧友和收藏爱好者在,唱片就还有市场。”
安沐感叹道:“唱片店和书店一样,都是靠情怀支撑着。”
在我印象中,一向沉默寡言的郁馨,谈起CD仿佛有说不完的观点,她解释道:“音乐和书,前者比后者受众广,免费的网络资源多。所以唱片店是没落,而书店只是变更了存在形式。唱片和书同属出版物,它们的实体店都是互联网发展的受害者,所以因为情怀,它们被惦记着。但像我这样的店,很多碟可能就这么一张,不可能像书一样,可以在实体店看,然后去网上买。CD将近有一万张,黑胶有一千张左右。这只是店内,还不算仓库里的。我的淘宝店有很详细的分类,但实体店没有,除了黑胶单独一个柜子,古典音乐有区隔开来,其他的都混杂在一起,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淘碟。”
一向对商业嗅觉敏锐的安沐,疑问道:“你有想过换个CD的经营模式吗?”
郁馨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卖的东西不会变,但有可能的话,想提升店内环境。也不排除将来会和酒吧、咖啡馆、书店这样的地方合作,其实403艺术中心也找过我。但无论是把碟放在这些空间寄卖,或是共同经营,我都会先考虑地理位置、空间调性,然后再决定。”
安沐直言道:“虽然这周围都是这样的布局,至少我心目中的唱片店不是这个样子的!”
“曾经有顾客向我抱怨我的店太小,说如果环境允许的话,他很想在店里窝一天。”
我思考片刻后,根据自身习惯建议道:“我觉得理想中的唱片店应该要有200m?,碟可以全摆出来,还要放入座椅,顾客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喝喝咖啡、喝喝酒。甚至还可以规划出演出区域,偶尔来一场小型的live show,多么惬意。”
……
话题围绕着唱片展开,在音乐的话题中,我们没有一丝下班后的疲倦……据郁馨说,这店已经开了七八年了,可是生意已经从最初的脱销,到如今的冷冷清清。感叹之余,郁馨给我们泡了杯花茶,接过了夏元明放下的吉他。
杯子里的花茶冒着热气,片刻,夏元明开口说道:“听说Anna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她鼓起勇气,可终究带着失望回来,想必一定很沮丧。”
安沐叹息道:“我曾一度觉得你就是Anna姐要找的许俊。”
夏元明并未表现出太惊讶,他回忆道:“几年前,我第一次操着东北口音,带着面具出现在Anna的酒吧时,她也恍惚觉得我便是她要找的人。可交谈之后,便发现我并不是,而我,听了她坎坷的生活,和我一样都是为情所困罢了。”
“三年前,我在酒吧好似并未怎么见过你。”
“我在酒吧的时间根本不固定,这几年几乎都在东北,来兰州以后,因为翠芳病情的原因,也都是唱完就走,平时接触的也只有滕子和Anna而已。”
凭直觉,我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郁馨,在酒吧给我打赏的人是你吗?”
不出我所料,她微笑着朝我示意了一下,便接着弹奏《天空之城》。
这时,夏元明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郁馨,征求道:“已经听完翠芳的录音了,事情也都清楚了,你能原谅我吗?”
当要说起这段深埋的往事,郁馨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仿佛用能够看透人灵魂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夏元明说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原不原谅都没任何意义了,至少我们都明白了生活的艰辛,不会再胡闹了。”
一曲弹奏完之后,安沐从郁馨手中接过了吉他,说道:“如果可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泪水已经布满了郁馨的面庞,她平复了很久之后,才说道:“那水一样干净的年华,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