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年前的雪到了年后便不再下了,今年的正月里格外暖和,到了二月,全京城的雪都化的差不多了。春,来得声势浩大,牡丹、迎春、海棠争先恐后地冒出花苞,引得过路人频频回望,静待开放。
“砰!砰!砰!”身着青灰色粗布短褐(e,第四声)的男子拍打着金玉良缘深棕色的大门,可是无人回应。
“爷,这……好像没人啊。”
石青色的身影从车帘后走出,缓步来到金玉良缘的门口,然后抬头凝望那处额扁。这两人是许久不见的良月与小山。浅栗色的眼眸中不知是何种情绪,负在腰后的手中攥着红绳,手指摩挲着晶莹的翡翠。看了许久,从鼻息中缓出一口气,良月打算回了。
“哟!这是金玉良缘从前的常客呀。”也不知是何时,刘妈妈站在了自家成衣铺的门口。
“爷,她是这家成衣铺的刘妈妈。”小山解释道。
此刻的刘妈妈穿着黄褐色的长衣,微胖的身躯与这二月的风比起来,可以说是孔武有力,她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老虎。
小山接过良月的眼神,小跑至刘妈妈跟前,带着笑脸问:“刘妈妈可知缘娘姑娘去了何处?”
刘妈妈斜眤了小山一眼,不屑道:“与你们何干?”
小山再想问,良月已从身后走上前来,道:“那日……她说染了风寒,不知好了没有?”
“嗤!”刘妈妈冷笑了笑,“负心汉我见过不少,像你这般没良心还要装作一副痴情样的我还是头一次瞧见。”说完,便摇晃着回店里去了。
二月的天也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呢,此刻就飘起了小雨。
“爷,咱们回去吧,这下了雨,仔细别着凉了。”
刘妈妈又不知怎的折回来,看了门外的主仆二人一眼,往外泼了盆水,那水珠子跟授了谁的意似的从地上溅起,落到石青色的衣料上,作了一幅墨梅图。
“你!”小山连忙上前维护。
“你家主子可真是金贵!”不等小山“你”出个所以然来,刘妈妈就开了腔,“当初缘娘在雪里跪了一夜,也没见有谁心疼她,你家主子淋两颗雨,呵……”言下之意,已不必多说。刘妈妈瞧了一眼金玉良缘的大门,扯高了嗓子继续道:“实话告诉你,人家缘娘是当今圣上遗落在民间的明珠,是金枝玉叶,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
原来宫里新迎回的长姻公主是她。良月的面上看不出有何懊悔,有何惊喜,只是神情淡淡地回到马车上,轻道了一句:“小山,回府。”
车轮跟着马蹄滚动,带起地上的尘微。
今晚的月色朦胧,东一块西一块地落到地上。良月站在书房门外,从屋檐下望向月亮,弯弯的月亮像极了某个人的笑眼。小山捧了披风从书房中出来。
“爷,还想着白天的事呢?刘妈妈的话您不用放在心上,缘……您要是还想着姑娘,这翰林院副使的身份做驸马也足够了。”
“我也想抓住她,抓住她,可是京城的风太大了,风筝线早就断了,如何抓得住?”良月轻声喃语,“小山,我已经娶妻……已经负了一人,不想再负另一人了。”
像是应了那日刘妈妈的话,良月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怎么变得如此“金贵”,不过淋了些雨,就受了凉,已咳了好几天,正打算躺下休息,却听见小山匆忙的脚步声。
“爷,皇上急召您入宫议事。”
匆匆收拾了一番入宫,从议政殿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良月突然想看看皇宫的景致。
“公公,可否让在下到御花园走走。”
“大人请。”
皇宫是个养花的好地方,这花都比外面开得早。微沉的夜色,配着皇宫的灯火,美好的景色总能使人愉悦。繁花锦簇之间,良月好像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公主。”身边的公公作了声,良月才回过了神。
“缘娘……”
“良副使莫要喊错了,这世上没有缘娘,只有长姻。”长姻不看二人,抚着身旁的花说到。公公见二人像是有话要说,早早退到了远处。
“长姻公主。”良月抬手作揖,弯下腰去。
相熟的人最怕相顾无言。“公主殿下是不是派人来过我府上?”良月不喜欢这样的安静。
长姻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含笑,依旧像个天真的孩子:“在你那儿落了东西,已经取回了。”
“是何物?”
“长姻,你怎么在这?”假山后走出一个人,外貌俊朗,声音明亮,“皇后娘娘叫我与你一块儿去她那用膳。”
“盛周太子。”良月行礼。
盛周太子抬了抬手示作免礼,便领着长姻离开了。
良月回过身去看两人,听到风带来的一句——
不过一颗心罢了。
一蓝一红两个身影走在杏花道上。她好像变了,好像没变。
今年的杏花开得比牡丹张扬,比海棠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