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夜景，真是百看不厌，海边才有的晚风，夜晚才会闪耀的夜明珠，很多美好的东西，可能在最遥远最深处才能被发现。
“大师兄，龙族的神仙不是都能够化龙吗，你道行已经不浅，怎么还没有化龙呢？”
风尘没想到才来东海这么一些时日，当归已经知道这么多龙族的事了。化龙……这是他的伤心事，不，已经是曾经的伤心事了，不过既然他想知道，那么自己和他说说也无妨。
“化龙……我确实已经有能力化龙，只是我曾经不愿意罢了。”
这令当归很是不解，毕竟不是谁都有化龙的机会的，别的小仙上赶着都难，怎么大师兄还会不愿意呢？
知道当归不懂，风尘笑了笑。
“大师兄，你快别笑了，倒是说啊。”
“别急，我细细说给你听。”
这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当归大概是还是一粒种子或是小苗吧。
药谷药君要收第一个弟子，此事很快在仙界传开，各大仙族议论纷纷，那时药君成为药君已经好几万年了，药谷的其他弟子在学有所成后都会收弟子传授衣钵，唯有这万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的药学奇才方无念，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没收过一个徒弟。众仙以为在他成为药君后怎么着也会收个徒弟吧，可这一万年两万年过去了，都没听到过什么药君要收徒的风声，在众仙以为药君这是打算永远不收徒的时候，竟然等来了药君收徒的动静。
虽然知道这样的好事轮不到自己，但许多神仙都十分好奇药君要收的徒弟是谁，这事没有谁去特意隐瞒，一打听大伙就都知道药君是要收东海龙王的小儿子风尘为徒，他们之中有许多都觉得不屑。那时候风尘年纪还小，不过成仙五六百年，而且还是个蚌精的儿子，越发被其他神仙瞧不起，众仙直感叹自己没有个做龙王的爹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娘。
在拜师大典上，去参加典礼的众仙都见到了风尘的真颜，不禁啧啧感叹，不愧是蚌精生的儿子，一脸媚相，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些。有些思想龌龊的，就在暗地里猜测，这药君平时柴米油盐不进，谁贿赂都不见变脸色的，怎么龙王送了一箱宝贝就答应了收风尘为徒了呢？该不会是看上他这副模样，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吧？
八卦无处不在，传播比风还快，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三人成虎的道理放在仙界也一样奏效，有些不信的最后也信了。
方无念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毕竟自己是药君，没有谁会傻到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但风尘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风尘才刚成为药君的徒弟没多久，药谷的众仙表面上对他有所畏惧恭恭敬敬，但背地里该怎么说就是怎么说，毕竟嫉妒他的不在少数，而他从小被龙王和珍珠夫人宠坏了，又年轻气盛，一次两次被他听见这种话，他只当他们胡说，想着自己又是师父的徒弟当有容仙之量，不去计较。只是有一次白日里被师父训了一顿，气愤不服又不敢说，憋在心里，心情本就不太好，一下又听了这荒诞之词，一下就忍不住，将那几个说闲话的弟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件事自然没能瞒得过方无念，第二日风尘就被那几个小弟子告了状。
“你可知错？”
风尘跪在死生殿，倔强得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可知错？”方无念又问了一遍。
“弟子不知！”
方无念没想到风尘会这样说，从前只要是他这么问，风尘都会乖乖认错，有时还要撒娇讨饶。
“风尘……”方无念不想罚他，“为师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似乎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风尘低下头，但言语依旧铿锵有力：“弟子没错……”
“你！”方无念不知该如何说他，“闭门思过一个月，若是不知道哪里错了，死生殿你也就不必再来了！”
说完这些话，方无念就要甩袖离开。
“弟子没有错，为什么要闭门思过！”风尘不甘心。
方无念转身，认真地看着他，道：“因为你是我方无念的徒弟。”
虽然不服，但风尘还是老老实实在自己房中呆着，他本想将这一个月的禁闭随意混过去，但闭上眼睛时，总会想起师父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真的是我错了吗？”当归躺在床上想，“可他们说的本来就不对，师父这般正人君子，怎么会如他们说的那般不堪！当真是气人，我只是想维护师父的名誉罢了。”
就这样日日躺着，因为心里还在赌气，也不愿意起身练习些术法，不过他天资聪颖，也不怕荒废了这些。
“吱呀”，许久没有打开的房门被推开，风尘朝门口望过去，是师父！正想起来去迎，但是想起前些日子他那般对自己，又躺回了床上。
“风尘。”
本想不理他，但心里到底还是将他当师父敬重的，坐起来喊了声师父。
“这几日，可想明白了？”方无念倒不在意风尘有些无礼的行为。
风尘不想与药君讨论这件事，转过身背对着他。
“哎—罢了，”方无念无奈叹了一口气，“你转过来，为师有些话要与你说。”
听药君这个语气，风尘有些慌了，连忙转过身抱住药君的手臂：“师父，我……我！师父不能把我逐出师门！”
方无念被气笑了，拉下风尘的手，道：“胡说什么呢，师父怎么会将你逐出师门？只是有些道理想讲给你罢了。”
放心了之后，风尘才乖乖坐好表示自己会好好听。
“风尘，你是我的弟子，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风尘摇摇头。
“这意味着，你若是不回东海，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药君，”方无念眼里没有玩笑之色，“舟大者任重，马骏者驰远，你我可谓都是身在高位，而你前几日惩罚的弟子，能如墙头之草那般听风成风，听雨为雨者，将来必不能成大器，你有其他神仙羡慕不来的能力，怎么能浪费在那样的事上呢？”
风尘听得认真，从来没有谁和他说过这些。
“况且，你知道这仙界有多少这样的谣言吗？”方无念顿了顿，“数不清的……你能治的了这一次，能治的了每一次吗？上位者，当以大局为重，药谷再神神可畏，也不能和所有的仙族为敌啊……”
那时，风尘第一次明白，越是身在高位，需要承担的就越多，曾经，这些本该他承担的都被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承担了，如今，还有他和师父一起承担……但是以后，可能就只有他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