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庙会一事后,佴荁与碫瞫之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不少,至少佴荁不再想着如何捉弄碫瞫之了。除夕来临,佴府一家加上碫瞫之一块儿吃了年夜饭后,围着一桌残羹冷炙聊了好久,其中佴荁有意无意地让碫瞫之插话。
佴夫人与佴老爷都是人精,见到女儿反常的态度,两人相视一望,心中明了。之后守岁的队伍分两队——佴夫人、佴老爷与佴云青一块儿,佴荁与碫瞫之一块儿。佴荁对如此安排十分不解,毕竟自己好不容易回趟家。
这边佴氏夫妇陪着儿子在雪夜里玩乐,那边的佴荁早就拉着碫瞫之躲进屋子里去了。两人都只是默默看书,不说话,偶尔佴荁会往边上瞟两眼。房间里燃了炭盆,窗户敞开着,碫瞫之放下书,走至窗边,今天白天的雪停了,晚上的月亮很亮。
“你是想家了吗?”
“没事。”
佴荁见他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便断定他是想家了。
“碫瞫之,跟你说个事呗。”
“请讲。”
“云青现下缺个教书先生,我看你——还可以,就当抵了你在佴府的吃穿用度,如何?”
“只怕我无法长久地教导他。”
佴荁只当他说的是科举之事,便了然一笑:“无妨,等你做了官,再给他另寻一个老师。”
碫瞫之在暗处的眸光暗了暗,才说:“好。”
佴云青的学习生涯过了初五便开始了,碫瞫之对他倒是严格,该批评批评,该管教管教,颇有严师之风。本来挺喜欢碫瞫之的佴云青近日总是跑到爹娘跟前去告状,佴氏夫妇见终于有个人能镇住家里的小魔王,只是乐呵呵地糊弄过去。佴云青又跑到佴荁那儿诉苦,佴荁却告诉他不准偷懒,跟着碫先生好好学。如今的佴云青可谓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这日,碫瞫之刚批了佴云青去休息,佴荁便走了进来。
“碫……碫公子。”
碫瞫之惊讶地抬头,还是头一次听这位大将军对自己这般有礼。
“咳……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佴荁抬手掩了掩口鼻,也不知要掩住心虚或是其他,“你称我一声佴姑娘,我回敬你一句‘碫公子’怎么了?”
碫瞫之放下手中的笔,从桌案后走出,道:“若是佴姑娘不嫌弃,可称在下见深。”
佴荁眼珠子转溜一圈,才记起这是他的字。
“我没有字,要不你和我爹娘一样叫我‘荁儿’?不行不行,听上去你像是我的长辈……有了,你叫我‘阿荁’好了,我几个堂表哥都是这么叫的。”
“阿……阿荁姑娘。”
“什么阿荁姑娘,是阿荁。”
“……阿荁。”
回应这一声的,便是佴荁得意的笑声。
佴荁这次过来,也就是问问佴云青的情况,在看到碫瞫之提起佴云青的顽皮时,鲜少有动作的眉头皱了皱,佴荁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佴二还真是随了她了。
这过了年,天气就开始转暖了,只前些天还下了片刻的雪,如今春梅待放,柳有新意,似是有了几分静待东风的味道。
佴荁用完晚膳就窝在书房里看兵书,在过几日就要回军营,不可再荒废时日。昨日剩的一小节蜡烛快要燃完,佴荁唤了斋月进来换新的。门被推开,夜里的寒风灌进来,只见斋月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牵着个小人儿。
“云青?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来到这儿做什么?”佴荁放下书,起身将佴云青拢进大氅。云青身上不怎么凉,估计是披得厚实走过来,方才在外头脱掉了些。
“阿姐,我要与你一起睡。”
“云青,你都五岁了,要自己睡觉了。”
“可是阿姐去年走之前就说回来要陪云青的……”
佴荁能对自己的手下狠心,可当真无法对这睁大了眼睛看她的五岁孩童狠下心来,只好将云青抱上-床,自己随意洗漱一番睡觉。
“阿姐——你是不是喜欢碫先生?”
黑暗中的佴荁心一跳,睁开眼睛,道:“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尽管佴荁看不见,但是佴云青依旧努努嘴:“明明就是嘛,就像爹爹对娘亲那样。”
“啧!再胡说就滚回你自己房里去了。”小云青不再说话,而一旁的佴荁陷入胡思乱想:“有这么明显吗?怎么连佴二这个小屁孩都看出来了……”
“阿姐——”佴云青弱弱地喊了一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什么事?”
“碫先生说过,不能讲粗俗之词,那是市井乡下之人才讲的。”
佴荁想起方才说的那个“滚”字,抚了抚额头,这小孩别的记不牢怎么这话记得这么清楚……可碫瞫之教的没有错,自己总不好把佴云青带坏了,只好说:“好了好了,阿姐知道了,快睡吧。”
因着刚才那一番话,佴荁心中有些乱。
“咳……云青啊,你说你碫先生会不会也喜欢阿姐啊?”佴荁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答,“云青,云青?这么快就睡着了……”
长夜漫漫,还是今夜有觉今日睡,明日有事明日说吧。女孩的心意,明月定是明白的。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