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柔嘴角羞涩的笑容消失了,猛的抬起脸,看向君籽琪:“妹妹?”
君籽琪淡笑地点了点头:“蓉怡……”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你才认识我几天啊……”君籽琪不以为意,撩起衣袍的后摆,坐在了床上。
“是哦……”心柔的脸暗了下去,她才认识他几天啊……心柔心里有些苦涩,“那她现在在哪?”她不想知道,但却顺口说了出来。
“蓉怡是皇姑母的女儿,五年前和亲,嫁到匈奴了……”
君籽琪望着帐外的茫茫白雪,脸上是一股失落和哀伤的表情,那没有焦距的眼睛透过雪地,甚至透过时空,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时光……
“五年了……当初是我送她到边关的……之后我就在这里驻防了五年……”
君籽琪的哀伤撕裂了心柔的坚强,那无奈,痛苦夹杂着思念的眼神像是一支支利箭,让心柔有些无法承受……
“你喜欢她?”心柔不自觉的抓着身侧的布料,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
君籽琪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心柔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自嘲。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君籽琪抬头,看向心柔,那张之前还羞红的小脸此时已退去了潮红,只剩下了淡淡的惨白,那样惹人心疼。
心柔不语,她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很难受,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五年前他们分别的场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身穿嫁衣越走越远……心柔为他心疼……
“应该往前看的,生活还要继续……”心柔不知该怎么安慰,有些木讷的说了一通哲理。
君籽琪淡淡的笑了笑:“之前在大帐里的高谈阔论……你怎么想到的?”
话题转换的太快,心柔还沉浸在那种相爱之人被迫分别得离愁别绪中无法自拔,一时不明白君籽琪在说什么。
“啊?哦……我说了啊,看书,一本关于草原狼的书。”
“你一个姑娘家,不看女德,看那些干什么?”君籽琪不动声色的试探。
“呵呵,说真的,我还真没看过女德,我喜欢草原,开阔,无边,能让人的心胸也跟着变得宽广,草原上的猎手勇猛,姑娘勤劳,能歌善舞,赶着牛羊随遇而安……喝烈酒,奶茶,吃血肠,烤羊肉……生活很惬意……”心柔沉浸在一副美好的畅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君籽琪早已黑了脸。
“有那么好?”
君籽琪说得咬牙切齿,甚至连眼神都无比犀利。
“或许吧……我在书上读到的太好了,可能现实的生活根本没有那么好,不然,他们也不会老是来骚扰农耕民族。他们想要一种安定的生活……”
心柔平淡的笑了笑,对上君籽琪盛满怒气的脸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
“是吗?”君籽琪面对心柔的疑惑,一时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嘴边一抹苦笑,“原来在她眼里,草原有这么好……蓉怡,也很向往草原,所以才会请旨前来和亲的……”
心柔愣住了,原来……她不喜欢他啊……
“喂!行了,要像个男人的样子!问你,要打仗了吗?”
看不惯君籽琪落寞孤独的样子,心柔转开话题。
“恩。”又是一个单音节,没有多余的解释。
“什么时候?”心柔再接再厉。
“三天后,匈奴送来了战书。”
“哦……”
没话了,帐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那个……我去看看楹儿。”
心柔待不下去了,打算开溜,见君籽琪仍旧一句话也没有,干脆不再等他回话,直接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三天,军营里可以说是忙的热火朝天,每天教场里的嘶吼声此起彼伏,白天夜里的巡逻也都加派了人手,甚至有好几次心柔看到一小队的人马拿着长矛铁锹趁着夜色出了营,虽然好奇,但心柔没有去问,因为君籽琪已经说过了,有些事,她不能知道。
第三天,太阳还没有升起,君籽琪已经翻身下了床,心柔也因担心一夜都没有睡好,君籽琪一醒,她也跟着睁开了眼。
翻过身看着君籽琪一件一件的穿着外衫,铠甲,心柔有些想哭,心里害怕。
翻身下床,心柔拿过君籽琪手中的头盔,君籽琪一愣:“怎么醒了?”
心柔没有答话,只是伸出手仔仔细细的束起他的墨发,然后将头盔戴在他的头上,系好,又整了整他的衣衫,抬眼,强压着眼中的担忧,展颜一笑:“小心点,早点回来。”
君籽琪心里满是柔软,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明显,不似之前的冷酷,也不是淡淡的让人抓不住痕迹,他的笑容让心柔差点沉沦。
“放心。”
还是那句话,没有甜言蜜语,甚至没有承诺,却让心柔感觉无比的安心。
君籽琪转身朝着帐门走去,刚绕过屏风,忽然,身后一声大叫“君籽琪!”紧接着他觉得背后一暖,低头,一双白皙的小手环在自己腰间,修长的手指覆上腰间的小手,君籽琪微微侧头。
“等你回来,我就给你唱歌……”
身后喃喃的声音有些沉闷,君籽琪失笑,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恩。”
轻轻的啦开心柔的手,君籽琪不再留恋,大步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震天的战鼓响彻了军营,浩荡的大军出了营帐,心柔掀开帐帘,看着那走在队伍前面的高大身影,眼睛有些模糊。
两军在草原上摆开阵势,厮杀声,怒吼声使冬日里寂静的草原沸腾了起来,鲜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的地,染红了人的眼睛。
眼看着一队队匈奴骑兵被冲散,被逼上陡坡。
匈奴主将大吼:“不好!撤回来!”
然,还是来不及了,一千多骑兵连转寰的余地都没有,纷纷被逼着掉进了雪坑。
而冲锋的骑兵则被战场中间不知何时出现的洞穴绊住了脚,纷纷掉下马来,马背上的人被大祈士兵的长毛乱枪扎死了。
君籽琪站在高处,冷眼看着战场上的一切,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忽然,他拿起一旁麟瑞的弓箭,搭箭拉弦,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松,黑色的箭翎飞速的朝着对面高地上的匈奴主帅而去。
而匈奴主帅此时正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战场的形势,眼看着骑兵惨白,心里焦急,头上冒烟,根本不曾想到会被君籽琪偷袭,也没有人会想到,双方将帅所在的位置相差上千米,再好的射手也不可能达到。
但匈奴主帅还是失策了,当黑色的箭翎刺穿他的心脏时,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匈奴人大乱,击鼓撤退,战场上顿时陷入了一阵慌乱,大祈趁机包围了大部分匈奴人,但匈奴人骁勇善战,很快便组织起来纷纷强攻突围,但面对大祈的强兵攻势,最终还是力不从心,只有一小部分人冲出了包围圈,大部分不是被杀便是被俘。
君籽琪嘴边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眼看着最后一名反抗的匈奴人被三四执长矛刺穿,这才击鼓收兵,返回军营。
当君籽琪回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心柔和楹儿正在伙房帮着揉面,心柔心神不宁的等了一个上午,楹儿看不过去,强拉着她找点事做,先是到了教场练了会箭,但却适得其反,冷清的教场只会让心柔更加的紧张,没练多长时间,心柔连手指都开始颤抖了。
无奈,楹儿只好陪着她去了伙房,手舞足蹈的说要给将军做庆功宴,这才转移了心柔的视线。
傍晚的时候,一听到君籽琪回营了,心柔扔下手里还没捏完的面团便奔了出去。
看到了……那个高坐在黑色汗血马之上的男人,西沉的太阳就在他的身后,从头盔下面逸出的发丝张扬的飞着,背着光,心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强健的身子,翻身下马的俊逸身手无不让心柔感到熟悉,泪水在眼中打转儿,心柔朝着君籽琪飞奔了过去。
君籽琪伸手揉了揉心柔的发顶,嘴角是安心的笑容。
“我回来了……”
庆功宴在当天晚上便热热闹闹的展开了,军营里顿时忙成了一片,君籽琪打败匈奴,甚至将匈奴主帅一箭射死,真真挫了匈奴人的锐气,想他们要换帅再来袭,也要多等个几天的。
将军帐里,君籽琪坐在浴盆里,双臂搭在木盆边缘,垂着头,拧起的双眉显得心事重重。五年前的影像又出现在眼前,蓉怡微笑的脸,一身大红的嫁衣在风中被涨得满满的,远去的嫁车渐渐消失在那一片绿色之中,心有些疼痛,一手抚上左心口,君籽琪闭上了眼。
蓉怡最后的回眸,那灿若星辰的笑容,为何让他觉得如此哀伤?
然,还不等他细细品味,那张笑脸依然转换,成了今早临行前心柔满是担忧的眸子,让他心底暖暖的,思绪顺着心回到东都,想起了那倔强的小女人,青楚馆里的歌声,豫王府里与他对抗的三天,还有那天的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