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殷昕悦果然是时时想起那个女孩的身影,以及她身上萦绕的难以言说的气质,包括她那没有说完的故事,终于几个月后还是忍不住又去到那里。
那是去年夏天,她又沿着那条道,去到那小屋,没走几步,看见小草又抱着她的猫从屋内走了出来,然后走到窗边的秋千下,轻轻的坐了下来,看着西边一排杉树发着呆。
“嗨,你好,我又来了。”殷昕悦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再次去见她,想听听她的故事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屋里有茶,你倒一杯喝吧,然后我慢慢和你聊。”她轻轻的回应殷昕悦。
她倒是真有些渴,去屋内拿起一个玻璃杯,这玻璃杯非常别致,因为第一眼看着像是碎裂的,树杈般密集的裂纹,但轻轻抓上去又十分光滑,也没有破碎,她很好奇,小草家里怎么会有如此别致的物品。
回到门口,小草手里的猫已经跑了,“你的猫呢?”殷昕悦忍不住问。
“随它去吧~野外的生活更符合它的本性~”她一边说,一边挪了挪身体,让出秋千的一边,让殷昕悦坐,“既然你来了,那我跟你慢慢讲后来的故事吧……”
“嗯。”殷昕悦也正是为此事而来,赶紧回应她。
“那是两年前,一个夏日午后,我帮我妈在田间收着花生,天气特别炎热。这时,我发现北边道上,隐隐约约来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隔壁村刚退伍回来的二狗。也倒不是第一次见到二狗,上一次在田间地头碰到他和他二舅在一起散步,他跟我搭过一次讪,他二舅还跟我说了很多话,还夸他侄子人可好了。我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这次,算是第二次遇见他。”说到这里,那女孩往后靠了靠,抬着头,继续说到,“我很奇怪,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倒是他先开口了,‘你有水吗?’。他问我,我也是像跟你这样,对他说了句,‘有啊,你自己倒吧~’我见他,倒完水喝光,环顾了下我家四周,就笑嘻嘻从屋内出来了,跟我道了个别,从裤子袋里掏出包烟,拿了根点燃,一边抽一边走远了。”
“后来呢?”殷昕悦抱着好奇,又接着问她。
“后来,没过几天,他又来了。看我又是在田边摘着花生,就坐下来,跟我聊了起来。问我,‘你多大了?你一直是住在这里的吗?’之类的,我见他也是隔壁村的,都是熟人,问这些也没啥,也就回答了他。后来,他便总是三天俩头的来找我,坐在我边上跟我攀谈。谈也是谈一些很日常的无趣的话题,我只觉得,不理这人也似乎不太合适,随便应和着他。直到,有一天,他聊着聊着,突然开口问我,‘镇上你去过吗?’这么一说,我想想倒真是,我爸妈平时都不太让我出门,我还真连这镇上都没去过。”小草很平静的说着,殷昕悦只看到,她轻轻的吸着气,继续望着远处的天空,“后来没过几天,他约我去镇上玩。我想着,反正这人也就是隔壁村的,他二舅和自己村里一些人也熟,更何况,他来找我去镇上玩时,我爸在旁边也看到了,当时我爸还活着。我问了他一句,我说,‘隔壁村的二狗喊我去镇上玩啊?’可是,我爸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过头,走开了。我见他不说话,虽然觉得奇怪,但想着镇上的好玩事儿,也就当我爸同意了。”
“其实,事情没那么简单……”殷昕悦听出了这个故事背后的一些东西。
“后来,我就跟着二狗到镇上,这看看那转转,他还请我吃饭,我当时还挺高兴。”说到这里,她停住了,殷昕悦看到她轻轻的咬了下嘴唇,眼眶里似乎微微泛红,“吃完饭已是头顶烈日,我在想去哪躲躲太阳。倒是他先开口了,‘去我亲戚家坐坐吧?’我很奇怪,没想到他亲戚也住镇上,但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安。他又接着说,‘没事,我就去换件衣服,天太热了,我衣服都湿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倒有点放下心来,再一想,自己爸也没说啥,就放下心来。”说到这里,殷昕悦间她把脚收上来,整个身体坐在秋千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腿,“后来,我就陪他去亲戚家换衣服,可他亲戚家却没人,便觉奇怪。我本想只等在外面,他却一而再跟我说,没事,放心,我不是坏人。见我依旧不想进去,便跟我说,他身上都是汗,他还想洗个澡,有一会儿时间呢。我一听,有点错愕,觉得这人怎么说话前后不一。见我愣在那里,他又赶紧不停的说,‘没事,真不是坏人,我肯定不干坏事。我们又是隔壁村的,怎么会呢?’我一听,想了下也倒放下心来,把他亲戚家门开着,进去找了个坐的地方,避避外面的热浪。”
殷昕悦心里一惊,她突然想到,明白了这故事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面对着那个女孩,轻轻的环抱住了她,“没事,都过去了,你依旧还是最美最完整的。你看你用的杯子,虽然有着破碎的裂纹,但还是个完整的美丽的杯子啊,而且也因为这些独一无二的裂纹,它显得更具有特别的美丽呢~”殷昕悦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突然联想到那个杯子,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真的很不幸,赶紧上前环抱着她。可她却感觉到身下的女孩,依旧啜泣,“后来呢?”她又问那女孩,带着关切。
“那天,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只是在自己爸妈面前,假装安好,父母也没发现我有什么异常。没过几天,他又来找我,我光想着,他总要给我一个说法,便跟了去。可是,这个禽兽!”说到这里,她突然愤怒了起来,“后来,那天我还生怕会有什么后事,自己去买了药吃。”说完这句,殷昕悦见到她眼里是清楚的泪光,又饱含愤怒。
“后来呢?”殷昕悦总觉后面故事还有,轻轻的问她。
她停止了啜泣,长长的的呼了一口气,“那天,我回到家,很晚了还是睡不着。我把我妈喊到自己床头,我想寻求我妈的帮助,问问她有什么好办法。可没想到…”说完这句,小草突然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走到前方,开始一边说一边模仿起她妈说话时的神情。
“我当时就叫你不要去,你这个贱女人!”小草说这话的眼神,把殷昕悦吓到了,因为这眼神异常可怕,真像是一个恶毒的巫婆。
她又转了个身,接着说,“妈,可是你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找我了,于事无补了。”
“你个贱女人!你个贱女人!你个贱女人!……”她又转过身,露出刚才那恶毒的眼神,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求你别说了……”殷昕悦一步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冲到那女孩面前,紧紧抱住她,“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说了……”
女孩被她抱着,慢慢蹲下,又整个人坐在地上良久,她满脸泪水,眼睛通红,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的地面,痛哭流涕。许久,慢慢平静了呼吸后,殷昕悦以为她已经好了,没想到,她慢慢低下了头,缓缓开口道,“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几个礼拜后,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天我遇着我们村里的一个,之前还总说喜欢我的村里一个民警,我问他,‘你喜欢我吗?’他说喜欢,我又接着问,‘那你愿意娶我吗?’他说,‘我愿意的。’我当时很感动,忍不住流泪了。他突然开口问到,‘你有什么事吗?说出来,我帮你吧。’被他这么一说,我当时更是觉得感动,便把之前这事都跟他说了,说完,我问他,你还接受我吗?他点点头,说了句,‘我们睡觉吧。’”她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懂…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这样的男性…”
“毫不顾忌你灵魂快乐与否,只想触碰你的身体,是吗?”殷昕悦听懂她的话里有话,回应到。
她点点头,“我想遇见一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当然我也是很爱很爱他的,然后我们过着非常浪漫、美好、阳光、心有灵犀的生活,我们谈了很久的恋爱,对彼此都非常熟悉了解,我们之间交流不需要太多言语,很多时候一个眼神足矣。我们不仅是彼此生活上的伴侣,我们也是彼此灵魂上的伴侣,我们真爱彼此,也断定不会有比对方更适合自己的人。我们笃定、坚信、坦诚、宽慰,我们是可以相伴一生到老的伴侣……”她不停的感慨着,边说着,边是汹涌的泪水从脸颊两旁滑落,一颗颗滴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