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之后,秦月臻开始教导石娣。
石娣年轻,但是聪明伶俐,任何事情都一教就通,不过一旬的光景,石娣就已经将银号内外的事情,全都学会了,就算是一些小事情,交给她单独处理,她也能处理得很好,不出一点差错,这段时间,白慕出门的次数,比往昔多了。
而且白慕这些日子的出行,都不会告诉她,去处,归期,已逐渐成为平常,而无论外面的应酬,大小宴席,白慕也不再让她陪同,都是带着石娣去。
某天,秦月臻在厅内交代李掌柜为金老板女儿出嫁找一个能工巧匠打造一套金器,石娣这时恰巧走进厅内。
她当时在门外,却已听到秦月臻在厅内的声音,一进来便笑着说道:“大姐,你别忙了,金家小姐的贺礼,白爷已经交代我准备好了。”
“哦?”秦月臻疑惑。
“我还为金家小姐准备了一套绣工精致的龙凤被,绣娘已经在赶工了。”石娣轻声细语的,神色从容,跟刚进门时的怯生生模样,已完全不用,“如果大姐不放心,我立刻请绣娘放过府来,将龙凤被先让您过目。”
“不用了,交给你办就好。”
“好。”石娣微笑着,挽起素雅的裙底,走近几步,开口说道:“府中这些准备礼物,送礼的琐事,肯定会费去大姐不少精力,以后这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这样大姐也能轻松一些。”
“是白爷的意思?”
“是。”石娣弯唇,笑得春风得意,“大姐,白爷还交代库房中一座青田石玉屏风,白爷想要拿出来,但是库房的钥匙在大姐手里,白爷嘱咐我过来,问大姐拿钥匙。”
白家的仓房里,搁置着无数的珍宝,仓房的钥匙原本是白慕拿着的,从不离身,成亲之后,白慕才慎重的交给她保管。
其实那不仅仅是一把钥匙,而是代表了白慕对自己的信任,也许,是曾经给予她的全部信任。
可现在,他竟然要将这份信任拿回去,给石娣?她放在桌沿边的手,有些轻颤起来。
“大姐?大姐?”石娣唤着。
“钥匙我放在房中了。”
石娣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但白爷说,钥匙一直都在大姐身上的。”
“今日我太忙了,忘记在放纵了。”
“嗯,那,大姐,这……”
“你去回复白爷,说我等一会儿,亲自给他拿过去。”秦月臻镇定的说着,甚至还挤出了一抹微笑。
“好的,大姐。”石娣福身,退了下去。
屋外,天色一片阴霾,黑压压的云一片片的积压在她的心上,全身都莫名的沉重起来,秦月臻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伸进袖中,摸出了那把从不离身的钥匙,没错,钥匙一直都在她身上,但是她却不愿意叫出来,或者是不愿意交给石娣。
在她的心里,认为只要交出钥匙来,仿佛就像是交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股难以忍受的冲动,逼迫着秦月臻起身,匆匆的往外面走,那些搁在心头的不安疑虑,已经越来越严重,几乎让她已经无法负担了。
屋外,寒风凛冽,而她一路上行色匆匆,忘记披上外裳,被寒风冻得脸颊刺痛,走到银号里,她的手脚已经冰冷。
李掌柜一见她出来,立刻是迎了上去,表情却有些心虚的,目光甚至是可以的挪开,“夫人,天气寒冷,请你多穿一件衣裳。”
“谢谢你,李掌柜。”秦月臻面前一笑,心里有想起某件事情,“李掌柜,昨日的账目,怎么没有送来给我?”
李掌柜的头垂得更低了,“那个……夫人,白爷说了,以后银号的长辈都送到小少奶奶那边去,由小少奶奶过目了就可以了。”
秦月臻的脸色,募地的变得雪白,她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晕眩,她负责的事情,已经完全交给了石娣,李掌柜看她一眼,匆匆移开目光,继续转身主人的吩咐,“夫人,白爷交代让您休息一阵子,别再为银号的事操劳。”
白慕让李掌柜转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一样,插进了她的心上,而她的双手握得好紧好紧,心里终于是浮现出最近这段日子来,自己内心的一个可怕猜测。
可只是猜测,就已经让她痛苦的几乎不能呼吸了,怎么能有她这么傻的人,这才想起那些夫人的话,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是这样吗?有了新人,就会忘记旧人。
从来都是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白爷对小的可是疼爱的,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妹妹,你看在眼中,难道不觉委屈吗?
这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
现在笑,再过一阵子,只怕欲哭无泪!
这些话,一遍遍的回荡在她脑子里,她只能靠着连连的呼吸,压抑下内心的波动,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只是她的胡乱猜想,不是真的,相公不会那样对她的……
而此刻,银号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来,赫然看见石娣与她的相公……白慕拉着石娣的手,低头对她笑得好温柔,亲昵的靠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石娣脆生笑起来,娇羞的低下红脸。
他们的一举一动,让银号里的人来人往都看在了眼中。
秦月臻无法移开视线,眼睁睁看着白慕温柔的注视着石娣,伸手将她落在耳际的发丝,轻撩到耳后,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的喂他拢紧狐狸披肩,那副嘘寒问暖的样子,好像生怕她会被风吹走似的。
之后,白慕体贴的扶住石娣上了等候的轿子,入轿之前,两人相视一笑,最后白慕才入轿修长的的身影消失在轿中,秦月臻的双手交握得更紧了,那是演戏,那是演戏吗?可是事实是她看见的那样子?他们真的只是在演戏……
秦月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那是在演戏,那是在演戏给别人看的!
冬至,是一年最冷的时节,白慕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加深了变化,他跟见她时的表情依然温柔,对她说话,依然不疾不徐,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出现在她院落的时间,就像是冬天的白昼光景,一天比一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