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玉舟听了这话，箍着男生的手更加用力，那男生吃痛叫了一声，扭动起来，想要甩开孔玉舟。
常敏没说话，却将目光投向了黄副馆长。
黄副馆长见状，清了一下嗓子，说：“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常敏冷笑一声，说：“是的。既然这样，我觉得我可以报警，让警察来帮忙寻找证据。”
那男生还没说话，黄副馆长却脸色一变，说：“你怎么这么倔！你究竟想闹成什么样？”
常敏一瞬间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是小学三年级，她被班主任老师叫到办公室，问她：“东西是不是你偷的？你只要承认了，把东西还回去，我就不告诉你家长。不然你明天就把你家长叫来。”
三年级的常敏看着坐在面前的班主任老师，突然觉得这个人特别的陌生，简直就像是从未见过的人，一点也不像从一年级开始带着他们班的班主任老师。
常敏拧着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我没拿。”方晚是她的同桌，是他们当地一家有钱人的女儿。方晚家有多有钱，当时他们班的小学生根本不知道，只知道方晚上下学永远有很贵的车接送，方晚的衣服鞋子都是国外的品牌，国内都买不到，方晚吃的零食上面都是外国字……而就在常敏被叫到办公室之前，方晚已经去过办公室一次了：红着眼眶去，红着眼眶回来。同学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很快，班主任就把常敏叫了过去。常敏才知道，方晚的一块玉坠子丢了——听班主任说那块坠子价值不菲。
那天晚上，班主任对常敏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讲了许多许多的道理，常敏都听进去了，对班主任说：“可是我没拿。”
班主任脸色古怪，对常敏说：“那你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嗯。”常敏点头。
回到教室之后，几乎全班同学看常敏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三年级的常敏有些窘迫，她也知道同学们都在想什么，她很想大叫“不是我”，但她却只是将头低得更低。坐在她旁边的方晚一直没看她，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第二天，常敏的爷爷去了学校。
爷爷和班主任在办公室聊了什么，三年级的常敏不知道。但爷爷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在班级门口叫出了常敏，只和她说了一句“没事了，我先回去了。你放学回家注意安全。”
班主任真的再也没有找过常敏，而方晚的事情似乎不了了之，因为很快方晚就转学走了。这个有钱的同学在班级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居然只剩下这件事。但方晚走了，同学对常敏的印象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不够常敏也算是因祸得福，自那之后，常敏从一个成绩中下游的小学生变成了一个成绩中上游的小学生。
小学生常敏曾经问过爷爷，想知道爷爷究竟是怎么和班主任老师说的。可是爷爷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像你这么倔的人，怎么可能去拿别人的东西。”常敏记得爷爷说话的时候，满脸的笑容。大概也就是从那之后，常敏的倔强，一直都没有真正改变过。后来读到高三，在外地的妈妈回来陪读，每次两人闹矛盾，妈妈总是说“你和你爷爷一样倔。”常敏就当那是夸奖。
如今又听见有人这么说，常敏突然特别想笑。
其实从上大学之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比以前收敛不少，有时候做事也能够不那么倔强。再加上几年的工作磨砺，渐渐的也能像一些其他人一样圆滑而世故，虽然有时候心里也在吐槽自己的做法，但由于自己也切实的感受到了圆滑给自己人生带来了许多的顺畅，也就继续忍着内心的槽点继续这样世故的活下去。只是今天，常敏觉得，偶尔也要把那个真正的自己放出来透透气，反正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合同工，大不了失业再找工作，没什么好怕的。反而是这个还没出校门的小子，让常敏觉得恶心到了嗓子眼。不出一口气，她实在是过不去。
那个男生似乎是嫌气氛不够，非要火上浇油，说道：“那你报警就是了，就算是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
常敏一笑，掏出手机就打算拨电话。
黄副馆长却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够了！”
众人都是一愣，常敏停止了拨号，气氛僵硬的就像一块岩石。
过了一会，黄副馆长才说：“这种事情，我们自己就能解决，不要浪费警力资源。”
常敏却没应声，低着头玩起了手机。
气氛更加尴尬。
孔玉舟看了看常敏，又看了看黄副馆长，最后目光恶狠狠的落在了那个男生身上。但对方却不看他，只是目光空洞的投在黄副馆长桌子上。
过了好一会，黄副馆长见没人应声，咳了两声，这次对那个瘦瘦的男生说：“要不然你就给她道个歉，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的。”
男生目光闪了闪，迟疑了一会，说：“她又没有证据，我不可能在广播里道歉的。”
黄副馆长正准备继续说什么，却被常敏打断。常敏说：“我有证据。”
众人又是一愣。
黄副馆长问：“你有什么证据？”
常敏冷笑，说：“我有人证。”
“人证？”黄副馆长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了一遍。
孔玉舟的神情看起来和黄副馆长相差无几，而那个男生此时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黄副馆长突然指着孔玉舟问道：“你说的人证该不会是他吧？”
这话一说，连孔玉舟自己都望向了常敏，想要知道答案。
“不是他。”常敏说，“我找到了目击证人。”
孔玉舟一听“目击证人”这四个字，顿时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到了TVB的老电视剧里去了。他看着常敏，就像小时候看电视里面，某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察，或者某个智勇双全的女律师一样。
没等其他人再问什么，常敏举起了手机，对黄副馆长说：“我在我们学校的论坛上面发了帖子，征集目击者，已经有人响应了。不过您也不用担心，现在只是在学校内部的论坛，而且我是匿名发的帖子，事情还不至于会扩大到影响学校的声誉问题。”说着她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继续说，“不过，万一你们觉得这个目击证人的话不可信，我还可以扩大搜寻范围。只是这样一来……”她故意把尾音拖长，并且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黄副馆长脸色非常差，他看了一眼常敏，又看了看那个男生。但包括他在内，其他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常敏也不再说，她在等。在等她想要的那个结果。
终于，那个男生开口了，说：“就按你说的，我明天给你道歉。”
常敏挑了一下眉毛，开口道：“那就请黄馆长做个见证。”
黄副馆长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孔玉舟见状也松开了手，站到了常敏身边。
哪知道那个男生却一边揉着被捏红的胳膊一边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几几级什么专业的，不然我怎么和你道歉？”
黄副馆长此时仿佛也是大梦初醒一般，想起自己漏算了一条，忘了问这个重要的问题，心想要是一早就这么问，可能现在的结果又不一样了。
“我……”常敏刚说出一个字，手机就响了，一看，鲍春来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常敏说着接通了电话，扭过头，拿手挡着嘴，轻轻的说，“哎，鲍教授啊，我刚才没看见您发的信息。好的好的，这就办。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再见。”挂了电话，常敏一脸抱歉的看着其他几人，说：“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得先回去了。那个什么……”她看了看那个男生，说：“明天你就说‘常老师’就行了。”然后又对着黄副院长抱歉的笑了笑，说，“黄馆长，真的很抱歉耽误您时间啦，我这边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黄副馆长一头雾水，却也只是点点头。
常敏挥了挥手就开门溜了。
却忘了被她留下来的孔玉舟。
黄副馆长对准了孔玉舟问道：“她是？”
孔玉舟此时也有点尴尬，他一开始听见黄副馆长以为常敏是个学生的时候其实就想说明来着，但是当时情况也是一团乱麻，又见常敏自己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于是自己当时也就没说。如今……
“她是我导师鲍教授的助理……”孔玉舟苦笑着说，“其实我早就想说，一直没机会说……”
“你导师？”黄副馆长想了想，说，“鲍春来？”
孔玉舟点点头，说：“对。”
“那家伙的助理啊！”黄副馆长突然笑了起来，说，“老鲍前几天还找我帮他找个什么资料呢，居然没叫这个助理过来，难怪我不认得，还以为也是研究生呢！哎，早知道是他的助理……”话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看向了那个瘦瘦的男生，又看了看孔玉舟说，“你不是快要答辩了吗？赶紧回去搞论文！”
孔玉舟明白这是逐客令，也不客套，赶紧走人。
留下那个男生和黄副馆长两个人在办公室里。
黄副馆长的声音很冷：“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那个男生垂下头，好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