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一直没睡着,因为我在思考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如何让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战士。
第二天,我花了半天时间教会这群家伙站队列,用了半天时间教会他们纪律。他们并不比我的同行们笨多少,只是一直没有人引导,作为农民他们完全没有没有纪律的概念,但我用鞭刑和杖责教会了他们纪律。反正我想揍他们已经很久了。
头天晚上,就有一半人只能趴着睡觉。
我需要的器械也很齐全,雷奥哈德在经商方面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用我给他的钱、马匹和家乡的土特产换了足有二十把长枪、五根戟、十杆火绳枪、十五把马刀和五面简易盾牌。我挑出了二十五个身体结实的小伙子,训练他们组成长枪和长戟混合方阵。一开始大家很混乱,甚至差点出现误伤的情况,后来我把它们拍成了五排,每排五人,第一、二、四、五排使用长枪,第三排使用长戟。第一排和第二排分别指定专人发号施令,统一节奏。队列最右边的成员自动成为发号员,若他在战场上倒下,那么每一排队列最右边活着的第一人自动成为发号员。为了让他们养成这个概念,我不断命令队列最右边的人依次装死,直到最后每个人都有了这个意识,发现右边的人倒下,就自动结果口号,整个节奏直到剩最后一人都不会散乱。
接着就是调整攻击节奏,喊一的时候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长枪刺出,第四排和第五排的枪支则收回蓄力,喊二时,前两排收回,后两排刺出,如此,可以保持整个枪阵拥有源源不绝的输出。且即便敌人突破了最远的长枪,逼近身边,紧接着就会被第三排的长戟砍成碎片。伴随着口令节奏,枪阵就像一个时刻咀嚼着的狰狞怪兽,把所有逼近的人活活撕烂。
正面的枪阵训练进行了一整天,之后我让费里奇负责枪阵各个角度的刺击训练,以及行动过程中的队列保持和轮替前击训练。
另外有五个人,臂力强劲。我将他们藏在枪阵的后方,人手一把锋利的马刀和盾牌。他们的战斗节奏极具侵略性:一旦枪阵经受住第一次冲击或者突破了敌人防御。立刻从两翼包抄上去。当然我也教了他们如何既迅速又有力的进行砍杀,以及如何利用盾牌保护自己。
如此反复循环,刀光霍霍间,整条战线能够形成统一而狰狞的杀伤。再过两天,我指派费里奇着重训练战士们们的负重跑和队形穿插能力,一直训练到即使只剩下四个人,也能形成这样轮番不断的枪阵为止。
另外十个弟兄包括雷奥哈德和马利加维奇在内,我将火枪和马刀配备了他们,交给雷奥哈德去训练。第三天当我们这边进行变阵训练的时候,我看到雷奥哈德带着火枪手们扛着枪,迈着整齐的步伐气宇轩昂的从我们身边走过,我听见一阵歌声飘了过来,歌声嘹亮整齐,一听就知道士气绝对的高昂。
他们唱道: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高高的山冈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我鼓了鼓掌:这首歌确实很不错,极其引人振奋,充满了热血的revolution激情,以后一定要推广一下。
我们训练了大概一周的时间,一周以后,我决定让大家来一次演习,顺便让村民们也看看。
所以,一大早的时候,弟兄们已经站成了整整齐齐的方阵,等待着我。
我点点头,拿起一根榆树削成的哨子吹了起来,尖锐的哨声中,先是二十五人出列表演队列行走,横竖斜看过去都是一条直线。接着是十五人刀盾手和火枪手。虽然装备简陋了点,但列出来的阵势就很有威慑力了,如果足足有千人列阵,且不说声势有多么震天,就说战线的密度和纵深,就保证了杀伤力和续战能力。这一点让我感到十分欣慰。
我又把我原先的设计又改进了一些,枪阵不再是呆板的直刺,而是换成了左刺和右刺一个身位,右刺主要针对持盾步兵,右刺时可以绕开对方左手的盾牌,而从其防御薄弱的右侧刺入;左刺则是针对双手重步兵,可以从其难以兼顾的左侧刺入,逼开大部分人擅长的右手。我弟兄们演示了一下,效果果然好了许多,枪阵运动起来,就像一个不断滚动的刺猬,节奏越快,变阵也就越灵活,也就更加令人无法防备。
接着就是雷奥哈德带领的火枪手,虽然人数少了点,但他们的歌声一出口,全村围观的人都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当演试结束时,所有人又站成了一个方阵,手中的长兵器齐刷刷的朝地下一顿,气势震天。
我看到村民们热烈鼓掌的时候,我感到有一股热血用上了大脑,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让这些同胞们有一个明确的理想,一个信仰。
我想到最后,仿佛是做梦,想到了遥远的过去,自己是怎么拥有成为英雄的幼稚理想的。后来我猛地反应过来,我最初的英雄理想起源于一个经过我们村子的吟游诗人唱的一首诗,从此以后我的心就在整个东欧大草原坚固的石头要塞和古战场之间穿梭飞行。
而我自己也是一个战士。
我决定对他们训话。
我登上一块大石头,众人都在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已经意识到我要说些什么。
终于,我鼓起了勇气。
我高声说到:“你们当中,是农民的站出来!”
一下子站出来三分之二。
我又说:“你们当中,是猎人、是做小生意的、做工匠的,站出来!”
剩下的所有人都站了出来。
我又喊道:“你们当中,是贵族,是庄园主,是老爷的,站出来!”
这一会没有一个人动。
我问:“那你们想不想当贵族,当庄园主,当老爷?”
所有的人面面对视了片刻,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我记得,他叫比萨些罗,是从俄国逃亡来的一个失地农民,今年才二十岁整。他们家的田地被当地一个小贵族看中了,要修庄园的池塘,一纸文书下来就征走了地。他父亲拼死反抗,捍卫自己的土地,结果被贵族的家仆活活打死,他母亲绝望之下在地里点着了自己,贵族的家仆一直等到火灭了,他母亲烧成灰了,才去打扫现场,顺便还以补偿为名抢走了他的妹妹。他在流浪时加入了山地人的基地,一直到现在。
我说:“比萨些罗,你想当贵族,当庄园主,当老爷?为什么?”
他怯生生地说:“那样,我们就不会受那帮**的欺负,就能过好日子了。”
我摇摇头:“你觉得当上贵族就不会受欺负,那你知不知道,那些小贵族成天受大贵族的欺负,大贵族还成天受他们的国王欺负?”
他咬咬牙,道:“那我就当国王!总之不能让人欺负我!”
大家哈哈大笑,我也笑道:“比萨些罗,有理想当国王这很好,但是当上国王以后,还是要受人欺负的,小国要受大国欺负,大国内部也有勾心斗角,这样的冲突会层出不穷,说不定哪天你这个国王就被人推翻了。”
比萨些罗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那我就杀光所有欺负我的人,和要欺负我的人,总之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欺负我!”
我收住了笑:“那样的话,你就成了最大的恶棍,就算你成为了国王,能够压制所有人的蠢蠢欲动,但是当你失去力量的时候,你还是会被推下王座,生活更加凄惨。”
比萨些罗迷茫地看着我:“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说:“这正是我今天要和你们说的重点。怎样才能不被人欺负?我的答案是,把我们这个世界变成一个没有任何人高于任何人,任何人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对其他人的生命、财产有决定权,让大家所有人的平等相处,没有贫穷和富裕之分,大家互帮互助,相亲相爱。在那样的世界里,才不会有谁欺负谁的存在。”
大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突然雷奥哈德回过神,尖锐地问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在这样的社会里,有人欺负人怎么办?你都说了,不能对其他人的生命、财产有决定权!”
我点了点头,道说:“当然,在什么社会里都会有欺负人的人存在,绝对的和谐相处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那样一个社会,这样的行为就是不被整个社会所容忍的,大家会用它们的指责、目光、抨击让那个欺负人的人感到压力和羞愧,让他自己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最终消除罪恶,回到我们中间。试想,在那样一个世界里,完全都没有彼此、高下之分,大家友爱和谐,又有什么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蝇头小利做出些违背社会伦理常规的事情?”
雷奥哈德不依不饶:“万一真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呢?即使天堂里也有罪恶!”
我缓缓说:“是的,天堂里也有罪恶,所以就有了神罚。万一真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神圣的火焰会净化掉那个人的罪恶。但这是那个世界最严厉的手段,也是最后的手段!”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有一些失神,这真的是我要表达的理想世界吗?但是我的余光看到比萨些罗的眼里闪烁出了狂热的光芒,雷奥哈德也不说话了,乖乖站回队列里。
我继续说:“我们在场的各位,都有被人欺负的经历,我们难道希望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希望以后我们创造的新世界里,这样的事情还层出不穷?希望等到以后,我们自己功成名就时,摇身一变做欺负人的‘人上人’?我们加入扛起武器,不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保护自己,我们是抱着一个理想,建立一个我刚才说的那样的平等仁爱的社会,在那个社会里,没有欺压和损害,没有卑鄙和阴谋,有的只是无限美好如同天堂的平和,以及庄严、惩罚一切罪恶的神之火焰!为了这个理想,我们万死不悔!”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但眼里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说:“我今天给你们讲的这些,也许你们认为是废话。可现在不同,过去,你们还没有力量,现在你们已经拥有了改变这世界的力量,虽然这力量还很渺小,但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做到。我希望你们时时刻刻在心里想着这理想,因为它一天比一天近,甚至某一天,就会出现在你们眼前!现在,所有人,转身,三英里负重跑,开始!”
我眼前的小伙子们,默不作声,统一地转过身,背着他们的长枪长戟,绕着训练场迈出了步伐。我看到不少人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我也不知道这次的思想教育是否成功,但我知道,我为未来一个波澜壮阔风起云涌的大变革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夕阳,把我们这几十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